“三無產(chǎn)品?”李子明念叨了一遍,不但不著急,反而笑了。
“李哥,你咋還笑啊?這事兒可太要命了!”趙大剛急得直跺腳。
“要啥命?!崩钭用鳑]回答,反問他,“你說說,啥叫三無產(chǎn)品?”
“就是……沒廠子名兒,沒廠子地址,也沒寫啥時候做的唄!”趙大剛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這些詞都是他剛才在辦公室里使勁偷聽才學來的。
“說對了?!崩钭用鼽c點頭,走到小車邊,拿起一瓶封好的汽水,在趙大剛眼前晃了晃,“那咱們給它加上不就行了?”
“加上?咋加?。俊壁w大剛徹底懵了,“咱們就一個破攤子,哪來的廠名地址?”
“誰說咱們以后就永遠是個破攤子了?”李子明眼睛發(fā)亮,“現(xiàn)在,它就叫糖精水。可要是咱們給它起個好聽的名字,再用油紙印上牌子貼上去,它叫啥?”
趙大剛傻傻地看著那瓶汽水,腦子嗡嗡響。
“它就叫正經(jīng)產(chǎn)品了?!崩钭用魈嫠卮?,“咱們租個干凈的小院子,把牌子往門口一掛,那就是廠子地址。咱們每做出來一批汽水,就在瓶蓋上蓋個印兒,那就是生產(chǎn)日子。這三樣?xùn)|西一湊齊,誰還能說咱們是三無產(chǎn)品?”
他把汽水放回箱子,聲音不大,卻像錘子一樣砸得趙大剛心里直跳。
“等那個做生意的執(zhí)照一批下來,咱們就不是偷偷摸摸的小攤販了,是正經(jīng)有執(zhí)照做生意的!到時候,不光這工人區(qū),咱們要把汽水送到所有工廠的小賣部,送到電影院門口,送到公園里去!要讓整個江城的人都知道,夏天渴了,就得喝咱們的汽水!”
統(tǒng)一牌子,大批量做,到處開攤子。
這些詞趙大剛一個都聽不明白,但他聽懂了李子明話里的意思。
那意思就是,他們的買賣,能搞大!大到他想都不敢想!
“李哥……”趙大剛喘氣都粗了,臉憋得通紅,“你說的……真能行?”
“為啥不能行?”李子明反問,“現(xiàn)在政策允許咱們干,工人兄弟們渴了要喝東西,咱們有做汽水的手藝,只要把手續(xù)辦正規(guī)了,這就是一條誰也擋不住的好路!”
趙大剛激動得渾身發(fā)熱,他搓著手,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圈,猛地一跺腳,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
“李哥!我跟你干!我豁出去了跟你干!”他一咬牙,從最里面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個用手絹包得方方正正的小包。
他一層層打開手絹,里面是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十塊錢(大團結(jié)),還有一把零錢。
“李哥,這是我全部家底兒,一共三十五塊六毛錢!我娘給我攢著娶媳婦的?,F(xiàn)在我全拿出來!咱們租院子,買家伙事兒,印牌子!你說咋干,我就咋干!”
李子明看著他遞過來的、還帶著熱乎氣的錢,沒伸手接。
“錢你先收好?!?/p>
“李哥,你是不是信不過我?”趙大剛急了,眼圈都紅了。
“不是信不過你。”李子明按住他有點發(fā)抖的手,“是現(xiàn)在還沒到用錢的時候。飯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咱們的汽水雖然有人買,但毛病也不少。”
“有啥毛病?我覺得挺好喝啊?!?/p>
“好喝,但不夠好喝?!崩钭用髦苯狱c出來,“味道太簡單,瓶子看著太寒酸。想做大,就得做出比別人好的東西。而且,江城這么大,賣汽水的肯定不止咱們一家。咱們得去看看,公家汽水廠賣的是啥汽水,賣多少錢,哪種賣得最快。這叫摸清別人的底細。”
趙大剛聽得稀里糊涂,但他抓住了關(guān)鍵:“李哥,你的意思是,咱們得先去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