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可真是體恤,下官多謝了。”黃顯周急忙欠身道。
顧硯眉梢微挑。他這腔調(diào)可真夠陰陽怪氣的!
“說說你這一陣子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想法。”顧硯轉(zhuǎn)入正題。
“是。”黃顯周垂下頭,眉眼耷拉下去。
剛才那句話好像又沒說對,唉!算了,還是說差使吧。
“碼頭上的扛夫卸貨,都是定價,一個工多少錢,一年一調(diào),由海稅司牽頭,各大商行,以及碼頭各幫共同議定。
“議價的規(guī)矩是照去年里每個月的米價,油價等幾樣?xùn)|西漲了多少,或是降了多少,這一塊規(guī)矩死,倒沒什么。”
顧硯嗯了一聲,這些,從前的他,以為都是些瑣屑細事……
“扛夫卸貨,也是點貨。一船貨卸完,拿一根竹板,什么貨,幾個工,貨主畫押,扛夫頭兒拿到點檢所抄錄畫押,憑竹板到銀莊支錢,銀莊每月和海稅司結(jié)算卸貨錢。”
顧硯聽的眼睛微瞇,怪不得何承澤說海稅司之復(fù)雜,牽一動百。只卸貨一項,就已經(jīng)牽涉眾多。
“點檢所隸屬于三司使,每年由禮部挑選擅長格致術(shù)數(shù)的舉人充任,所得計數(shù),每月直報三司使。這一塊,充任者兩年一輪,只計數(shù)匯總,上手極快,下官以為,極難動手腳。”
“三司使的數(shù)目和海稅司數(shù)目從無差別。”顧硯道。
“下官想到了。”黃顯周微微欠身,“南岸,江洲,北岸三處碼頭上的扛夫,各有幫會,南岸這里,下官打聽下來,總計有四個幫會,各有一項主業(yè),其中絲綢幫人數(shù)最多,勢力最大。
“最近涌進碼頭的外地扛夫,眼下只能搶些重活雜項,絲綢,茶,珠寶等,都插不進手。
“下官常跟扛夫聊天,扛夫們抱怨最多的,是算工不公,明明要兩趟才能扛完,幫會只給算一個工。”
最后一句,黃顯周說得意味深長。
顧硯垂著眼,突然站起來,走到棚子門口,微微昂頭,遠眺著不遠處根根豎立、如密林一般的桅桿。
從前,何承澤說他的腳從來沒真正踏在臨海鎮(zhèn)的地面上過,現(xiàn)在,他明白這句話的意味了。
“你接著說。”顧硯轉(zhuǎn)回身,示意黃顯周。
“下官以為,這兩個工只算一個工,應(yīng)該是關(guān)節(jié)所在。”黃顯周眼睛閃著亮光。
“嗯,你覺得該怎么辦?”顧硯問道。
“先得讓一個工就得算一個工,讓扛夫們鬧起來,再借機厘定一個工的量,幾匹絲綢,幾件細瓷,茶葉多少量,等等,下官以為,這些工量,早先應(yīng)該是有過的。”黃顯周說完,微微屏氣看著顧硯。
顧硯垂眼抿著茶,仔細捋了一遍,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