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收到了周逸的好消息,不過菱角覺得她有些拖累他,但最后還是同意了。燒烤味的干脆面單吃起來有些噎人,淵配了點白開水才咽下去。
宿舍里低氣壓,她不敢在床下停留,很快就溜到了床上。哥哥問她暑假有什么地方想去的,淵沉默地想了想。她對其他地方沒有什么概念,可能是小時候太閉塞了吧,也可能是疲于奔命,她竟然對自己喜歡哪個地方語塞了。她說:“我喜歡一個不太熱的地方,最好那里能吃到很多西瓜。”
其實現在她已經不窮了,但是仍然病態一樣地控制消費,比如一個月哥哥給的生活費一分不用,再去做兼職賺兩千,然后一個月只花一千。看著余額一點點地增加,淵覺得這樣很爽。
淼在家里收拾東西,也沒有什么值得帶的了,七零八碎的一些他和妹妹童年時的東西。晚上的農村只有偶爾的幾聲狗叫,年輕人大多走了,村里又安靜了下來,死水一樣的黑夜。
倏然間,死水被打碎,像是鏡子摔碎在大理石地板上,尖銳的聲音。
“淹死人了!淹死人了!”有人從池塘那邊奔跑而來,手電筒的光束上下左右地飄忽,照在草窠里,照在籬笆上。然后是騷亂,犬吠,在家里看電視的人都站在了院子里,好事的拉住跑進村子里的人問:“誰?誰淹死了?”
“不知道啊,都泡馕了!我就說今天魚怎么這么快咬鉤!哎呦我去,一具死人!”
究集了一伙兒人,往池塘邊去了,有人在高喊報警了沒有,沒得到回應后自己報了警,亂成一鍋粥,攪和著黑墨一樣濃稠的空氣。
淼坐在屋子里安靜地補衣服,細細密密地把袖口裂開的地方拿線縫上,尼龍線放久了變脆,好幾次都被他扯斷了。他就拿給妹妹縫扣子的小棉線縫,線頭在燈下看得眼暈,縫衣針的孔總覺得越來越小。
警笛的穿透力很強,明明隔著很遠,依舊聽著很刺耳。他本不想多事的,卻也鬼使神差地往那走,溺水嗎?他也有過的。水泥石子路上脫落的石子很多,被人踢來踢去的,池塘附近已經沒有水泥路了,只有一條小小的土路。紅藍雙閃的警車燈光,和長長的封鎖線,一群人圍在封鎖線外,看熱鬧的往里擠,又被警察勸阻推回來。
淼沒有擠進去,他孤零零地站在蘆葦叢邊上看,初春的蘆葦還沒生長,毛絨絨的花穗沒有,只有光光禿禿的桿,有些戳人。他看見了法醫把一個東西從池塘里抬上來,在巨大的照明燈下,煞白的燈光照在那一團東西上,變成了詭異的綠色。
淼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個東西可以用來形容這個綠,臘八蒜!但不是翠綠的,是一種灰蒙蒙的綠。
東西被泡的腫脹,已經看不出人型,腹部高高的隆起。淼離得遠看不清尸體的長相,其實就算靠的近,尸體腐敗腫脹這么嚴重也看不清。有人吐了,立馬被一旁的警察勸走,人群亂哄哄的說什么的都有。
看著已經泡發了好多天了,按照目測已經看不清是誰了,法醫鋪開專業的裹尸袋要把尸體裝進去。搬運時腫脹的皮肉軟趴趴地脫骨了,不小心,一條胳膊就這樣掉在了地上。還沒等裝好這一具,又撈上來一具小的,應該是才溺水沒多久,小孩全身只是發白腫脹,看起來并沒有多可怖,只是小小的,看起來惹人心疼。
沒人愿意看新撈上來的孩子,村民更愿意看獵奇的,小孩被平平地放在破草席上,打shi的頭發貼在脖子上,手里攥著池塘里的水草。淼覺得那小女孩煞白的臉在無限放大,變得越來越像自己,逐漸他在她的臉上看見了童年的自己。他好像被吸過去了,發怔地盯著她,她好像也在問:“為什么!為什么把我推下水!”
為什么!為什么把我推下水!
淼感覺自己像是被水草纏上了,冰涼的,窒息的。水草勾住了他的腳腕,要把他拖到更深的地方去,先是冷,后來感受不到冷了,水草變成了妹妹的手,拉著他,不停下沉……
他當年也差點這樣躺在這里吧?還是,變成綠色腫脹的人皮水球?他曾經不恨任何人,他只是怕他走了妹妹該怎么辦。女孩身上的水很快就被風吹得半干了,沒有蚊蟲來騷擾她,像是做了個很長的噩夢。記住網站不丟失: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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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愿再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家,這一路,沒有與他順路而行的人,只有他手里微薄的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