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天淵是不讓淼再回去的,她把玩著他的手,捏捏每一根手指,雙手捧起他的一只手,攏在手心里。她靠在他的臉上,和他說:“不想讓哥哥走。”如同一只貪戀主人的小狗,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挽留。
他笑著搖頭,他要把助聽器拿回去充電。另外,他要把屬于他們的東西都收拾好,為她準備一個新的家。淼極少拒絕妹妹的請求,這次他對她道歉,聽不見,但按著腦子里想說的話說了:“等收拾好,哥哥就來找你。”海一的占地面積不大,新海是個大城市,海一并不算一個很好的醫(yī)院。所以重傷的基本都被救護車送去轉(zhuǎn)院,前門被圍得水泄不通。
淵是要親自把哥哥送到高鐵站的,不過在此之前她打算先給哥哥換個手機,哥哥的手機離報廢不遠了,固定屏幕的透明膠帶都失去粘性起皮,圈圈地翹起來。淼愿意,他想讓妹妹把錢留著自己花,買點想吃的想喝的,淵親了親他的嘴角:“我給哥哥花錢,我開心,我開心了哥哥也會開心,哥哥開心了我就會更開心,而且我平時攢的生活費就是用來消費的。”她打了一大段字伸到淼的眼前,像是一段繞口令
“好。”他捧起她的臉,在她的額頭上回吻,誰都不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只當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淵一直有一種金錢囤積的癖好,原因是小時候窮怕了,平時在學(xué)校把生活質(zhì)量降到最低,一個月硬存一千,再加上一下課就去做兼職,終于攢下了不少的存款。她半夜會躲在被子里,打開自己的手機看著銀行卡里漸漸上漲的余額偷笑,嗯,再攢一攢吧,到時候就能帶哥哥做個手術(shù)了。
臨近高鐵站通常都會有大型商超,也算是個人流量比較大的商業(yè)區(qū)。淵給他重新買了一件外套,不同于曾經(jīng)囊中羞澀的小淵,這回給哥哥買的是一件五百的羽絨服,把臟的那件棉服塞進袋子里,又拉著淼走進了手機店。淼一直跟在淵的身后,寸步不離得像條尾巴,他第一次感受到妹妹的保護,他的周周真的長大了。
他笑,兩汪shi漉漉的潭水也跟著笑,如叁月的風(fēng)推著柳撥弄過湖面,蕩去一圈一圈的漣漪,再鋪平漣漪的波紋。他覺得自己很幸福,被人照顧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他可以不用繃緊著神經(jīng),警戒自己是哥哥要一直一直照顧著小妹。原來,他也可以擁有幸福。
“您好,請問可以找一下這一款手機嗎?我想要其他的顏色。”淵拿出自己的手機,拆掉手機殼遞給柜姐。
手機殼后面掉落了一張照片,淵沒有注意,淼蹲下身子把照片撿起來。是那張海邊的照片,是妹妹偷偷拍的他,遠處的礁石上站著兩只海鷗,黃色的嘴黃色的腳,他背對著她。照片的后面是兩個心愿框,已經(jīng)勾選了一個,勾選的那個是:給哥哥換一個助聽器,另一個是:帶哥哥去做手術(shù)。他摩挲著干涸的筆墨,水筆書寫過會留下凹凸的刻痕,他的心融化了。
“小姐您請看,這一臺是遠山黛這一臺是清波綠,您看您需要哪一部呢?”
“綠的吧,麻煩。”
提著新手機,淵用口型問淼:“開,心,嗎?”
“開心。”
兩件都值得開心。
“你看啊,咱們的手機現(xiàn)在是情侶款了,”淵在手機上敲敲打打,“我的手機是哥哥買的,哥哥的手機是我買的,我們就是天生一對!”
膽小鬼與膽大鬼。他想。
天已經(jīng)徹底黑透了,大約是六七點鐘的樣子,淵還是纏著他不想讓他走,于是又黏黏糊糊地陪她吃了個晚飯。其實這里離南安已經(jīng)很近了,高鐵車程45分鐘,不像是新海北站到南安要兩個小時。她依依不舍地看著哥哥往站里走,在手機上一遍遍地說到家后給她打電話,淼抿著唇笑著對她揮揮手,讓她趕快回去。
她又發(fā)了一條消息:“其實,我沒有提前開學(xué),我只是高數(shù)掛科了回來補考……”
列車進站時擠壓空氣的嗡鳴他聽不到,手機上的那條消息他沒有回,沒事的,就算掛科了,她依舊是他最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