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陳大千。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著他。
陳大千拿起石桌上那枚干癟的毒菌,舉起來給眾人看。
“這種菌子,學名叫擬灰花紋鵝膏。它的厲害之處在于外形和氣味都和咱們山里一種能吃的灰蓋菌幾乎一模一樣。”
他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院里每一個豎著耳朵聽的村民。
“別說你們,就是城里經驗最老道的大夫,沒見過實物,也未必認得出來。我也是經常在深山里跑,僥幸在一本別人扔掉的破舊草藥書上見過圖樣,才記住了這個要命的東西。”
這話一出,院里的氣氛瞬間變了。
原來是這么兇險的東西。
陳大千瞥了一眼面如死灰,幾乎已經放棄掙扎的徐鐵柱,淡淡地開了口。
“大舅哥雖然人糊涂了點,眼皮子淺,但要說他壞到要害死親爹的地步,我不信。”
他把那枚毒菌扔回籃子里。
“這事,就是個意外。是無知,不是惡毒。”
這番話,如同一道從天而降的圣旨,瞬間把徐鐵柱從地獄的門口給拉了回來。
名為解圍,實則誅心。
它徹底剝奪了徐鐵柱所有的辯解機會,把他從“蓄意謀殺”的罪名上解下來,然后又牢牢地釘死在了“愚蠢無知,差點害死親爹”的恥辱柱上。
從此以后,他徐鐵柱在村里就是一個笑話,一個連蘑菇都分不清,險些克死親爹的蠢貨。
徐鐵柱媳婦聽了這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對著陳大千的方向“砰砰砰”地連連磕頭,哭得話都說不完整。
“謝謝……謝謝妹夫……謝謝妹夫替我們說話……”
而徐鐵柱,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張了張嘴,卻沒吐出一個字來。
他知道是陳大千救了他。
但也正是這一救,讓他顏面盡失,要是一家人私下里說,事情還有挽回的余地,可現在弄的滿村人都知道了。
他再也沒有任何底氣,去爭奪父母的養老權,去覬覦陳大千拿出來的錢。
因為他是個差點害死爹的蠢貨,一個蠢貨有什么資格說話?
炕上一直沉默的徐老根,此刻緩緩地抬起了手。
他用盡了剛剛恢復的一點力氣,重重地拍了一下身下的炕沿。
一聲脆響,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顫。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緩緩掃過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