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沉的落日與堆積如山的尸骸流出的鮮血,將黑水河染得猩紅。血色的河水向南奔流幾十里格,直抵君臨。或許,被困在紅堡里的珊莎會注意到這條‘紅河’。
阿波羅妮婭指揮部下整理戰后戰場、準備前去與主力軍匯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父親的軍隊已經和泰溫的主力軍交鋒了。
“這是一場足以載入史書的輝煌勝利,”盧斯·波頓道,那語調仿佛在餐桌上輕描淡寫地點評一道菜,“蘭尼斯特的死亡人數是我們的十倍。”
阿波羅妮婭忽略他的語氣?!澳娜俗鲬鹩旅?,波頓大人。他們的箭術水準很高,不愧聞名?!?/p>
“而阿波羅妮婭小姐您更是不負聲名,”恐怖堡伯爵平靜地說,“在弒君者即將逃回對岸之際,是您親率隊伍追擊并生擒了他。我必須承認,此前我對您是否真在比武審判中擊敗了泰溫大人引以為傲的長子,尚存疑慮。但此刻,無論是我,還是這一千五百名士兵,對您的英武都再無半分懷疑?!?/p>
阿波羅妮婭低哼了一下。他這是在干什么?
沉默蔓延片刻。她直接轉移話題,“任何人不許動詹姆·蘭尼斯特爵士,我要把他活著交給父親。他是個很有用的俘虜?!?/p>
“當然?!辈D大人點頭道,“您打算怎么處置其他俘虜?”
“有多少?”
“至少叁千。”
叁千。她自己的剩余軍隊竟然只有俘虜數的一半。盡管對這個數目的可能性有所準備,但畢竟是初次獨當一面指揮作戰,阿波羅妮婭仍感震驚。當然,這叁千俘虜中很多都是第一次摸刀劍的新兵,和蘭尼斯特的精銳軍無法相提并論。
但他們仍然成了一個叫阿波羅妮婭頭疼的問題。帶著這么多俘虜,她無法及時前去馳援父親的主力。而近來的每一場戰爭,都在印證兵貴神速的道理。她這里還剩下一千五百人,包括七百精銳騎兵,足以對東邊的戰局形成重要影響……
“打造繩索鐐銬,確保你的手下看好他們,”阿波羅妮婭注意到恐怖堡伯爵的神情,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他臉上捕捉到平靜淡漠之外的表情,“怎么?你對我的指令有什么異議嗎?波頓大人——”
是的,最后關頭她改變了主意,或者說,駁斥了先前那個主意。作為艾德公爵的部將,她接收到的指令是阻擊詹姆爵士帶領的新軍,現在這一任務超額完成。而作為艾德公爵的孩子,不管像不像個史塔克,她知道他決不會饒恕在戰后殺死眾多俘虜的行為。而且,作為阿波羅妮婭·雪諾,她怎么也不能一下子殺了叁千人。
這不是因為她對他們中的任何一人有感情,也不是因為某個人讓她想起來她有感情的親近之人,只是因為她憑借情感和理智的判斷,形成了一套粗糙的原則底線。為了奔赴又一戰場而殺死叁千俘虜是不可取的。
她壓低眉毛,緊盯著波頓那雙淡白的眼瞳。緊張的沉默在兩人間成長起來。
就在此時,一個熟悉而囂張、仿佛迫不及待來炫耀的叫喚聲,從老遠處便沖散了這氣氛。
她沒有轉頭去看就知道來者是誰——席恩·葛雷喬伊——她早已派人在一里格之外的河流上游接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