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甬道深處傳來空洞的回響,巖縫滲出的水珠墜落在莎麗肩上,激得她打了個寒戰(zhàn)。黑小虎殘破的披風掃過濕滑的青磚,在磷火映照下拖出蜿蜒血痕。無常突然按住兩人肩膀,三枚銅錢貼著莎麗耳際飛過,釘入石壁時迸出刺目火星。
“是七煞透骨釘。”無常捻著焦黑的銅錢邊緣,“三年前總壇叛亂時,執(zhí)法長老用這暗器處決了十二名叛徒。”
火折子照亮前方三丈處密密麻麻的劍痕,那些交錯的刻痕里竟嵌著細碎的翡翠——正是明教少主冠冕上的裝飾。
黑小虎的佩劍突然發(fā)出龍吟,劍鞘與石壁刮擦出串串金紅火星。莎麗看見他左手拇指無意識地摩挲劍柄凹槽,那是白淵十四歲生辰時,兄弟倆在劍廬打賭留下的刻痕。記憶如毒藤纏上心頭,她想起那夜地牢深處,渾身是血的白淵隔著鐵柵抓住她衣袖:“若見到兄長……咳……千萬莫讓他……”
“是白淵的流云式。”黑小虎沙啞的嗓音打斷回憶,指尖撫過一道斜劈入石三寸的劍痕。莎麗注意到這道刻痕邊緣泛著詭異的靛藍色——分明是劍氣灼燒經(jīng)脈時溢出的毒血。
甬道盡頭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悶響,十三盞青銅燈逐一亮起。無常的玄鐵匕首突然脫手墜地,這個素來沉穩(wěn)的探子竟踉蹌后退半步。莎麗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覺喉間涌上腥甜:那些燈盞是七竅流血的人頭形狀,每張面容都是白淵死前的模樣,空洞的眼眶里嵌著紫云劍碎片,劍鋒倒映著三百張扭曲哭嚎的面孔。
“別看!”黑小虎染血的掌心覆上莎麗雙眼,卻遮不住滲入骨髓的悲鳴。那些燈盞發(fā)出的不是火光,而是無數(shù)劍魄撕裂魂魄時的尖嘯。莎麗后頸封印突然灼如烙鐵,紫云劍掙開綢帶沖天而起,劍柄鑲嵌的月光石迸發(fā)出妖異紫芒。
九道青光自地底激射而出,竟是白淵獨創(chuàng)的“九子連環(huán)”劍陣。黑小虎攬住莎麗腰身疾退三步,第一柄子劍貼著她發(fā)髻掠過,削斷的銀絲尚未落地,第二柄已刺穿她飄飛的裙裾。莎麗旋身揮劍格擋,紫云劍與第三柄子劍相撞時,她看清劍身倒映的畫面:白淵被九條寒鐵鎖鏈穿透琵琶骨,母劍正緩緩刺入他心口。
“這不是機關……”莎麗的聲音在劍鳴中破碎,“是劍魄在重演死亡!”
黑小虎喉間溢出野獸般的低吼,青光劍法陡然變得暴烈。他竟踏著子劍鋒芒逆流而上,任由劍氣割裂錦袍,在臂膀綻開七道血口。莎麗瞳孔驟縮——這是白淵的“焚心式”,每招都要自斷經(jīng)脈換取三倍劍氣。三年前總壇比武,白淵正是用這招震碎了自己的心脈。
“停下!你會經(jīng)脈盡斷!”紫云劍強行插入戰(zhàn)局,卻在觸及母劍時被狂暴的劍氣掀飛。莎麗虎口崩裂,鮮血順著劍紋滲入劍柄凹槽。黑小虎回眸的瞬間,她看見他眼底翻涌的紫芒——那分明是劍魄反噬的征兆。
母劍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裹挾著白淵臨終前的怨氣直刺莎麗咽喉。黑小虎的嘶吼震落巖頂碎屑,他竟徒手抓住劍鋒,掌心血肉在青光中化作焦炭。莎麗趁機擲出紫云劍,劍鋒穿透母劍七寸要害,釘入石壁時激發(fā)的沖擊波掀翻三盞人面燈。
腐臭的黑血自燈盞潑濺而出,在石壁凝成白淵臨終前的血書:“陣眼即人心,破局需斷情。”每個字都在往下滲血,仿佛三百冤魂在字跡里掙扎哀嚎。黑小虎踉蹌跪地,青光劍發(fā)出瀕死的哀鳴,劍身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
莎麗撲過去接住他傾倒的身軀,發(fā)現(xiàn)他心口封印已蔓延至喉結(jié),紫金紋路在皮下如活物般蠕動。無常甩出七枚五帝錢釘住暴走的劍魄,銅錢嵌入石壁三寸,竟擺出北斗鎮(zhèn)魂的陣型:“他在用本命精血喂養(yǎng)劍魄!”
石室穹頂開始墜落青銅碎屑,十三盞人面燈同時發(fā)出尖嘯。莎麗在震耳欲聾的哀鳴中抱住黑小虎,發(fā)覺他左手始終緊攥著半塊玉佩——那玉玨的麒麟紋路,與她懷中的殘玉缺口完全吻合。
“三年前闖陣的……是你對不對?”莎麗扯開他浸血的衣襟,那道貫穿胸口的劍疤與白淵尸身上的傷痕如出一轍,“你替白淵受刑,卻被劍魄寄生……”
黑小虎染血的手撫上她臉頰,指尖在眉心畫出殘缺的星圖。當他摘下右臉銀甲時,莎麗的淚水砸在青銅地面——面具下竟是白淵的面容,連耳后那道月牙疤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