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是窮鬼或是富鬼呢?”崔徹問。
“窮鬼就賞點銀子,富鬼就訛他銀子,誰叫他大晚上沒事晃來晃去的。還有其他的,比如吝嗇鬼、挑剔鬼,那你更不用怕了。論雁過拔毛、挑三揀四,誰還能比得上你崔南雪?!?/p>
崔徹:“……”
“有你在,才真得什么也不用怕?!贝迯氐?,賀初是他一顆心安定的地方。
“好吧,那我就睡書房。”賀初拍拍他的肩,“強者就該保護弱者,英雄就該保護美人,反正想ansha你的人還沒找出來,我離你近點,也好有個照應?!?/p>
崔徹:“……”
到了夜里,熟睡的賀初莫名醒了,書房里燭影晃動。她坐起身來,大約睡前和崔徹說起了鬼,她也覺得氣氛無端怪異了起來。
燭臺上的燭火噗嗤噗嗤響了好幾聲,掙扎著,終是沒熄滅。賀初也隱隱約約聞到一種氣息,正像崔徹說的那樣,shishi的,幽幽的,有年久失修的霉味,甚至還有一點沒藥的氣味。
她拿起放在枕畔的芙蓉劍,正準備下榻,只聽見有人輕聲唱: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賀初不解,這么晚了,迭湘唱這個做什么?而且崔徹一向不用侍女,可迭湘的聲音似乎很近,好像人就在這座笛唱閣似的。
仔細一聽,又覺得不對。迭湘唱這支曲子的時候,就像個自由自在的采蓮女,清新快樂。可現下聽到的這曲,聲音微弱,含情脈脈,溫柔細膩,完全是兩個風格。
一曲結束,那把女音似笑了兩聲,笑得似乎苦澀,接著便歸于寧靜。
賀初鬼使神差地繼續等著,果然,隔了一會,有人唱:田蠶事已畢,思婦猶苦身。當暑理絺服,持寄與行人。
這一次,賀初確定,不是迭湘。
這是吳聲歌曲,艷麗柔弱,唱腔多半羞澀纏綿。迭湘的歌喉雖圓潤動聽,但她唱不出來那種婉轉綿延的意味。
她靜靜等著人唱完,卻聽那人嘆息了兩聲,就連嘆息聲也像她的歌聲,有種迷離的味道。
賀初悄然從榻上滑下,袖中藏了芙蓉劍,舉著燭臺,循聲走去。她確定聲音不是從屋外傳來的,而是在這間屋子的地底下。書房的地底下,一定有間暗室。
她舉著燭臺,在墻壁上一寸一寸挪動??纱迯剡@間書房空空蕩蕩的,頗費力氣。在屋里走了好幾圈,沒什么發現。她靠著墻壁坐下來,擦了把汗。芙蓉劍從袖中滑了出來,露出兩寸劍鋒。她正要收好,劍上驀然映出一對眸子。燭火昏黃,并不清晰,可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看得賀初毛孔倒豎,不寒而栗,那眼神充滿無法釋懷的怨毒,就好像發生在此人身上的事,都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事,而致使這些事情發生的始作俑者,是賀初一樣。她平生見所未見,但可以確定的是,那對眸子的主人,正在她的身后,隔著墻窺視著她。
芙蓉劍的劍光一閃,驚動了那人。賀初轉身,正想探個究竟,只聽崔徹的寢處傳來他的驚叫聲。
她立刻跑了過去,只見崔徹坐起身來,捂著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