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見素又問:“這事持續了多久?”
“從她入宮后的第二年開始吧,直到顧大人獻出安都城,整整十年。”
卓見素道:“魏翁不覺得奇怪嗎?姚修容的母家是大商賈,缺了燈燭,大可以讓宮女托人在宮外采買,或者讓家里送進宮來。向內府局討要,不是將這件事變得復雜了嗎?”
魏內官聽后,淡淡一笑,“不奇怪。但凡宮里發生的事,都談不上奇怪二字。宮中什么樣的賞賜都有,有首飾、螺黛,也有白綾、鴆酒。有的人翹首以盼,喜出望外,有的人萬念成灰,人死燈滅。反而,要份銀燭,清清靜靜,有何不好呢?”
崔徹道:“問那個送銀燭的人。”
卓見素問:“那是誰負責往姚修容的宮里送銀燭呢?”
魏內官道:“是我下面的一名掌燈,跟著我姓魏。”
卓見素觀一眼崔徹,他正凝神靜聽,這就意味著,還有必要繼續問。
“那位掌燈是魏翁收下的義子?”
“是。”魏內官嘆口氣,“是我的義子魏岸,眾多義子中的一個,我曾指望著他將來為我養老送終。”
“可掌燈一職是個苦差吧?他的作息和其他人相反,晚上才是當差的時候。”
魏內官想起魏岸的背影,他每晚都要帶人為宮中甬道添油點燈,并確保夜間燈火的安全,四季不輟,是那座宮殿悠悠永夜里最美好的身影。
“是樁苦差事。魏岸他有點特殊,所以這差事最適合他。”
魏內官道:“世人往往把我們內監的相貌想象得奇奇怪怪,其實我們和宮里的侍女一樣,相貌不周正,又怎能入得了宮?魏岸是闔宮內監中相貌最好的一個,他甚至都不應該站在我們當中。他十二歲入宮,無所依傍,因相貌在內監中備受排擠和屈辱。后來遇見了我,我十分喜歡那個孩子。性子溫和,悟性極高,小小年紀就有知書達理的味道。我收他為義子,把他調來內府局。內府局的差事常常要跟后宮妃嬪打交道,而他生得太好看,我又擔心他被哪個不安分的人給勾引了,闖下天大的禍事。所以便讓他做掌燈,只在夜晚出現。他自己也很喜歡,覺得清靜。”
“可是向姚修容宮里送銀燭的人,不就是那位魏掌燈嗎?魏翁絲毫不擔心他二人?”
“不擔心,他每次去姚修容那里,寒暄幾句就回來了。這也是我對姚修容印象深刻的原因。他二人雖一個貴為修容,另一個卑微如塵,但皆有落花無言、人淡如菊的典雅。”
“魏翁不是指望魏掌燈為你養老嗎,那后來呢?”
“顧大人獻城,他失蹤了,生死未卜,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