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汾淡淡掃去一眼,不露聲色將她果脯接過,自然而然放入口中,取出信交給崔徹,“信和果脯我都帶到了,師兄,我告辭了。”
是他的耐心不夠嗎,還是他對(duì)阿初的期許太高?向她求親的那日,他其實(shí)就看出來了,她心里有崔徹。崔徹一向不近女色,而她是唯一可以靠近他的人,可見是多么特別的存在。可他以為,有他在,她和崔徹最終會(huì)各歸其位的。可那只是一封信,一封信而已,就讓她失神了。從前他就仰慕她的真性情,可豈知性情太真,無法掩飾,似乎也會(huì)傷人傷己。
他瀟瀟灑灑起身,“阿初送我,讓師兄好好看信。”還沒等賀初反應(yīng)過來,就拖著她的手,腳步輕快地走了。
離開崔徹的視野,顧汾便放了她的手。
他走得很快,賀初跟在后面,亦步亦趨。
崔徹的這座宅子里,有大量竹木花草,甚至還有安都罕見的,從江南道運(yùn)來的白蓮、太湖石,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茶花。滿園山茶明烈似火,茸嘟嘟的,像極孩兒天真的臉。
聽說他師兄獨(dú)愛茶花,杏子塢也大量種植此花。想起明月橋下初遇阿初,她冷艷燦然,花姿豐盈,忽然覺得,崔徹和阿初之間,似乎不是他看到的想象的那么簡單。
賀初送他上了馬車,站在一旁,等著馬車離開。
顧汾卻一撩車簾,面色清冷,伸出一只手道:“阿初,上來。”
賀初思索片刻,終是下了決心,將手遞給他,坐了上去。
兩人沉默一陣,顧汾才道:“把頭靠來。”
罕見的是命令的語氣,他今日穿了件天水碧圓領(lǐng)袍衫,那衣料的織藝她雖沒見過,可古老又神秘。她依言枕在他柔極韌極的衣料上,卻毫無旖旎,目光滑向他的手,他握著膝處的袍衫,那里的褶皺無辜地緘默著。
“杏脯很特別嗎?”他淡淡問。
賀初點(diǎn)頭,“是一種軟核的、果皮陽面有胭脂紅暈的杏子做的。”
“與白云寺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本朝只有兩棵那樣的杏子樹,一棵在杏子塢,另一棵在白云寺。”
“那在我沒有送來杏脯之前,你打算怎么辦?”
“老師是飲藥后吃的,苦就苦點(diǎn)吧。難道我真得要為了這點(diǎn)小東西去跟白云寺的和尚打一架?天底下有這么孝順的學(xué)生嗎?”
只一匣子杏脯,便暴露了兩人親密無間的關(guān)系。她不僅知道崔徹飲藥的習(xí)慣,還知道這種杏子的特別之處。顧汾何等聰慧,同為郎君,他想也能想得到,崔徹病中對(duì)著她撒嬌又抱怨,可見她甚至在服侍崔徹飲藥。可她又不是崔宅侍女,她堂堂帝姬,不愿服侍誰,誰又能逼迫她?
“難怪阿初這樣忙,想見你一面很是不易。今日見到你,竟比前幾日瘦了,原來你還要服侍病人飲藥啊。”他控制得很好,平靜的語氣里只留一絲揶揄,他不想他二人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