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一位偉人。”
判官沒有多說,只是重新舉起了槍,“當糾察這么多年,我總結的心得就是:規矩就是規矩,是紅線,誰碰誰死。但執行規矩的人,心里得有自己的秤,得知道什么時候該鐵面無私,什么時候……或許可以網開半面。但這‘半面’,絕不是留給那些突破底線的人渣的。”
“所以,你覺得我有沒有對你網開一面呢?”
“你可以不用回答這個問題,你心里有數就好。”
露娜聽完,沉默了片刻,眼神復雜。她緩緩地將舉僵的手臂放下,又再次平穩地抬起,這一次,沒有絲毫顫抖。
“受教了。”
她輕聲說道。
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的射擊中,槍聲似乎比之前更加協調。
當露娜打空最后一個彈匣時,她感受著手槍微微發燙的余溫,仿佛那是她內心的溫度。她緩緩地將手槍遞還給判官,動作顯得有些沉重。
她深吸一口氣,凝視著判官的眼睛,鼓起勇氣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軍士長……您既然戰前已經退伍了,以二級軍士長的身份準備轉業回地方,您老家是山東蒙陰縣對吧?您剛才還和我介紹過這片革命老區的歷史。那么,為什么……您還要回來呢?回到這該死的前線,干這得罪人又不討好的活兒?”
露娜的聲音在寒風中有些顫抖,她的問題像一把利劍,直刺判官的內心。
她不明白,一個已經退伍的人,為何還要重返這充滿危險和死亡的戰場。
判官默默地接過手槍,他的動作顯得格外專注和認真,仿佛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他仔細地檢查著每一個部件,確保手槍處于最佳狀態。
完成檢查后,他將手槍緩緩地插回槍套,然后抬起頭,目光穿越了風雪和廢墟,徑直望向莫斯塔爾城區的方向。
他的眼神深邃而堅定,仿佛能穿透那片被戰火摧殘的土地,看到更遠的地方。
“為什么?”
他重復了一遍,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鋼鐵般的堅定,“因為我知道,仗打起來,前線肯定會有逃兵,肯定會有怕死鬼,也肯定會有敗類。總得有人去抓,總得有人去執行槍決,或者……等著被別人執行槍決。”
“這種臟活累活,總得有人干。我干了大半輩子,習慣了。而且……”
他頓了頓,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近乎責任感的東西,“我也得回來,以老帶新。讓那些新來的戰場糾察們……快點成長起來。這片爛攤子,光靠我一個人,可收拾不過來。”
他的話語樸素,甚至有些粗糙,卻像他手中的槍一樣,冰冷、堅硬、直接,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露娜站在原地,看著何成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向營地方向,他的背影在漫天風雪中,仿佛一座永不動搖的黑色礁石。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遠處那棵布滿彈孔的樹,心中那股因為降級而產生的怨氣,似乎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復雜、更沉重的情緒所取代。
風雪依舊,前路漫漫。
但某些東西,已經在無聲中發生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