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官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不敢看格里馬爾迪上校的眼睛。
格里馬爾迪上校沒有立刻回應。
他只是緩緩抬起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動作一絲不茍,仿佛此刻正站在米蘭歌劇院的包廂里,而不是這片血肉模糊的廢墟上。
寒風卷起一片焦糊的紙張,打在他的大衣上。
他伸出兩根手指,拈起那片殘紙,上面隱約可見“作戰(zhàn)指令……福查……”的字樣。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然后松開手指,任由寒風將那點可憐的痕跡卷走,消失在下方的泥濘之中。
足足沉默了一分鐘,只有寒風刮過耳邊和下方救援現(xiàn)場的嘈雜聲。
最終,他開口了,聲音平穩(wěn)得可怕,甚至比周圍的嚴寒更加冰冷,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所以,結論是,除了將我們進攻薩拉熱窩的時間表,再次往后推遲了不可接受的48到72小時之外,”他微微側過頭,冰冷的目光掃過那名瑟瑟發(fā)抖的參謀官,“我們‘希拉克略’旅,仍然有能力,拿下福查,甚至薩拉熱窩。是嗎?”
參謀官被那目光看得渾身一顫,猛地立正,幾乎是吼著回答:
“是!上校!主力尚存!補給線雖受損但可恢復!士兵士氣……可提振!拿下福查和薩拉熱窩,依然在我軍能力范圍之內!”
格里馬爾迪上校緩緩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向遠方那片被風雪和戰(zhàn)爭迷霧籠罩的、gti殘軍可能撤退的方向。
他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而殘酷的弧度。
就在這時,另一名參謀官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新的保溫杯走來,里面是剛剛沖調好的、熱氣騰騰的咖啡,濃郁的香氣與周圍死亡和破敗的氣息格格不入。
格里馬爾迪上校自然地接過杯子,掀開杯蓋,任由熱咖啡的白色蒸汽氤氳了他冰冷的鏡片。
他仿佛完全沒有看到腳下這片煉獄景象,沒有聽到那些傷兵的哀嚎,沒有聞到那令人作嘔的氣味。
他甚至微微仰起頭,感受了一下風雪吹在臉上的刺痛感,然后輕輕啜飲了一口滾燙的咖啡。
“告訴我們親愛的朋友們,‘雨云’旅休整結束。”
他的聲音透過咖啡的熱氣傳來,平靜得令人毛骨悚然,“他的部隊,作為第二梯隊,跟進清理福查外圍殘敵。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意外的‘禮物’。”
“是!上校!”
他端著那杯咖啡,如同握著權杖,繼續(xù)佇立在這片廢墟之上,冰封的目光穿透風雪,牢牢鎖定著遠方——
那座必須被碾碎、也必須為他今日所遭受的恥辱和損失付出百倍代價的城市。
福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