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碴像極了死神提前打下的烙印。
深藍蜷縮在車廂角落,整個人縮成一團,試圖用那件同樣單薄的保溫毯裹住自己,卻止不住地劇烈顫抖。
他的牙齒不受控制地磕碰著,發出密集而清晰的“咯咯”聲。
來自斯塔夫羅波爾邊疆區的他,本應對嚴寒有著刻骨的記憶和耐受力,但此刻,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并非僅僅來自車外零下二十度的暴風雪。
左胸傷口在顛簸中傳來的、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的劇痛,混合著失血帶來的虛弱,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臟。
更冷的,是內心深處翻涌的、幾乎要凍結血液的絕望——
二次被俘。
那種如同墜入無底冰窟、所有掙扎都化為徒勞的窒息感,比西伯利亞最凜冽的寒風更能摧毀人的意志。
他低垂著頭,發梢凝結著冰霜,眼神空洞地望著不斷震動的冰冷地板,昔日的銳氣早已被屈辱和恐懼磨滅殆盡。
露娜靠在另一側的車廂壁上,束縛帶深深勒進她的手臂和身體。
她努力調整著姿勢,試圖讓那高強度復合材料制成的帶子不至于在顛簸中切入皮肉太深。
每一次挪動,被束縛的手臂都傳來劇烈的麻木和刺痛。
她抬起頭,目光越過蜷縮的深藍和忙碌的蜂醫,落在對面一個抱著槍、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的哈夫克特種兵身上。
這個意大利士兵看起來相對年輕,臉上沒有其他同僚那種赤裸裸的戾氣,在分發保溫毯時動作也算不上粗暴。
“先生,”露娜的聲音因為干渴和寒冷而沙啞,卻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戈盧博夫奇之后……黑山……怎么樣了?”
那名士兵睜開眼睛,瞥了露娜一眼,眼神里沒有太多敵意,倒像是一種例行公事的淡漠。
他調整了一下抱槍的姿勢,語氣甚至算得上一絲“客氣”:
“黑山?快結束了。”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你們gti在這里的骨頭——都找不回來了。”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個混合著殘酷和一絲炫耀意味的笑容。
“巴爾干戰區副司令?現在,是歷史了。”
米佳耶夫上將,gti在黑山的最高指揮官。
露娜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緊。
雖然早已猜到高層損失慘重,但親耳聽到一位集團軍司令、戰區副司令員被如此精準斬首,巨大的沖擊力還是讓她眼前一陣發黑。指揮部癱瘓,主力被重創…黑山,真的完了。她喉嚨發緊,再也問不出一個字,只能死死咬住下唇,鐵銹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
車廂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烏魯魯垂死的呼吸聲、深藍牙齒的磕碰聲、引擎的咆哮和風雪的嘶吼在回蕩。
絕望如同冰冷沉重的鉛塊,壓在每個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