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輛傷痕累累的卡車,載著幾個重傷員和一具敵人的尸體,又能逃到哪里?
露娜的目光從終端屏幕上抬起,投向車廂外那片翻騰的、絕望的白色。
她的聲音在引擎的轟鳴和風雪的嘶吼中,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冷靜分析:
“選項不多。波德戈里察國際機場——首都的空中門戶,哈夫克‘終結指令’里優先級最高的目標之一,現在必然是重兵集結、重點打擊的核心。去那里,等于自投羅網。”
她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終端外殼,“巴爾港……海港。‘通道建立’的核心節點。現在恐怕已經被艦隊和登陸的‘福爾戈雷’旅啃得骨頭都不剩了。去海邊?送上門給他們的艦炮當靶子。”
“黑山首都……波德戈里察市區?”
深藍在駕駛室接口,聲音透著茫然,“城市巷戰……或許……”
“或許能多活幾分鐘。”
露娜打斷他,語氣冰冷,“城市是‘肅清殘余’的重點。哈夫克的‘龍’式突擊艦、無人戰車、還有那些精銳傘兵,打城市戰比我們更高效。而且,我們這點人,這點裝備,進去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那就……進山?”
深藍的聲音帶著一絲微弱的希望,“洛夫琴山?杜米托爾?積雪厚點,或許能躲……”
“躲?”
露娜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冷笑,在寒風中顯得格外刺耳,“看看我們現在!一輛快散架的卡車!幾把槍!沒有重武器!沒有御寒裝備!沒有食物!沒有藥品!”
她猛地指向蜷縮著的烏魯魯,“烏魯魯這個樣子,能走多遠?深藍,你的肺還能在零下二十度的山里呼吸多久?蜂醫,你的傷呢?進山?那不是求生,是給自己選個風景好點的凍死坑!”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住每個人的心臟,越收越緊。
車廂內只剩下引擎的咆哮、風雪的嗚咽、以及烏魯魯越來越艱難的呼吸聲。
冰冷的現實,剝去了所有僥幸的外衣。
前路似乎只有死胡同。
“媽的……媽的……”
深藍在駕駛室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方向盤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指關節瞬間紅腫起來,卻感覺不到多少疼痛,只有麻木的憤怒和無力。
蜂醫的目光緩緩掃過車廂里每一張被凍得發青、寫滿疲憊和絕望的臉,最后落在露娜緊握的終端上。
他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近乎冷酷:
“選一個吧,露娜少領(他刻意加重了這個稱呼)。總比在雪地里拋錨等死強。你是指揮官了。”
指揮官……
露娜的心猛地一沉。
這個在療養院里還帶著點晉升喜悅的稱呼,此刻卻沉重得像一座山。
她看著蜂醫那雙閱盡生死的灰藍色眼睛,里面沒有推諉,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信任——
信任她能在這絕境中,為所有人找到一個不那么痛苦的死法。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氣,那寒意似乎要凍結她的思維。
手指下意識地摸向自己戰術背心的口袋,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金屬圓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