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切地問,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王老師的笑容黯淡了些,鏡頭微微晃動,轉向病床的方向。
病床上,威龍的養母靠坐著,身上蓋著醫院的白色被子,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嘴唇也缺乏血色。
她看到屏幕里的兒子,努力想綻開一個笑容,那笑容卻虛弱得讓人心疼。
“宇昊……”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病人特有的氣短,“媽沒事……老毛病了,你爸就是愛瞎緊張……”
她試圖輕描淡寫,目光卻有些閃爍,避開了威龍銳利的審視。
“媽,”威龍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不容回避的堅持,“您別瞞我。爸,到底怎么回事?”
王老師嘆了口氣,將鏡頭轉回自己,壓低了聲音:“還在巴中這邊看,情況……不太樂觀。這邊的專家看了片子,說病灶有點……棘手。可能……過幾天得轉去成都的華西再看看,大概率……要動個手術。”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發哽,隨即又強打起精神,“不過你放心!你媽吉人自有天相!成都的醫療水平高,肯定能行!”
威龍沉默了。
屏幕的光映著他棱角分明的臉,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他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離家前那個黃昏,他和父親一起推著母親的輪椅在小區花園里慢慢散步的情景。
母親那時雖然也病著,但精神尚可,會指著新開的花絮絮叨叨。
輪椅碾過落葉的沙沙聲,父母低聲交談的溫言細語……
那些平凡得近乎奢侈的畫面,此刻像冰冷的針,扎在心上。
他怕,怕成都之后,這樣的畫面就真的只能永遠定格在記憶里了。
“宇昊?”
王老師見兒子長久沉默,喚了一聲。
威龍猛地回過神,深吸一口氣,用力眨了眨眼,將那不合時宜的酸澀逼退。
“爸,”他的聲音恢復了沉穩,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近乎固執的堅定,“您和媽……一定要好好的。我這邊您放心,子彈見了咱都繞著走。”
他試圖用輕松的口吻寬慰父親,“等貝爾格萊德這釘子拔了,我申請休假,回去陪媽做手術。”
“好!好!”
王老師連聲應著,臉上努力擠出笑容,眼眶卻有些發紅,“宇昊,你在前線,是為國盡忠!爸當年在老山前線,也是扛著槍,為了身后千千萬萬個家!咱們兩代黨員,為人民扛槍打仗,流血流汗,值!”
老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越硝煙歲月的自豪與鏗鏘,“今年過年……估計你又回不來了吧?沒關系!爸理解!你媽也理解!年夜飯,爸一定給你留好位置,擺上你那雙筷子!你幾個姐姐弟弟妹妹都在外面跑,到時候我們一大家子人,隔著屏幕,也算團圓了!你媽說了,等你回來,咱們一起在家里涮火鍋吃!”
“爸……”
威龍喉嚨發緊,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作一個重重的點頭。他轉頭看向鏡頭里的母親,“媽,您好好養著,聽醫生的話,別怕手術。等我回去。”
病床上的母親努力地笑著,眼神溫柔地包裹著屏幕里的兒子。
“媽不怕……媽等著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