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一股截然不同的、霸道而溫暖的生命氣息,正頑強地撕裂這片混沌——
那是燉煮肉類的醇厚、油脂焦化的微香、以及米飯蒸騰出的水汽,它們擰成一股繩,穿透了混凝土縫隙滲入的潮濕泥土味和金屬銹蝕的冰冷。
“嗚——轟!”
沉悶的震動從頭頂厚厚的覆土層傳來,細碎的塵土簌簌落下,像一層灰色的薄紗,覆蓋在堆疊的彈藥箱、裹著偽裝網的通訊設備,以及蜷縮在角落疲憊不堪的軀體上。
一盞依靠電池運作的應急燈,光線昏黃,在每一次炮擊的余波中神經質地搖曳,將人影拉扯成扭曲晃動的鬼魅。
“媽的!”
角落里響起烏魯魯沙啞的咒罵,像砂紙摩擦鐵板。
他煩躁地拍打著落在身上的塵土,“沒完沒了!這幫哈夫克的雜種,連口熱乎飯都不讓老子安生吃完!”
他面前攤開的自熱口糧包裝袋里,粘稠的醬汁糊在一塊脫水肉餅上,旁邊是幾塊壓縮餅干碎屑。
他狠狠咬了一口那混合體,咀嚼聲粗重而響亮,仿佛在啃咬敵人的骨頭。
旁邊的牧羊人正小心翼翼地用簡易塑料勺刮著餐盒邊沿最后一點黏稠的湯汁。
聽到烏魯魯的抱怨,他抬起眼,眼白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分明,帶著一種歷經滄桑的平靜:
“省點力氣,伙計。炮聲就是背景音樂,總比真砸在你頭頂強。再說——”
他晃了晃手中幾乎見底的餐盒,里面是淺褐色的米飯和幾塊顏色寡淡的雞肉,“這玩意兒,好歹是熱的,正經八百的‘雞肉米飯’,知足吧。”
“米飯?”
烏魯魯的粗眉毛擰成一團,像兩條打架的毛蟲,他探過身子,盯著牧羊人的餐盒,“你個老黑鬼,居然選了米飯?我以為你們只愛炸雞和薯條,或者那些黏糊糊的玩意兒?”
他的語氣里沒有惡意,只有純粹的、粗線條的驚訝。
牧羊人那張布滿歲月溝壑的寬厚黑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牙齒在昏暗光線下白得晃眼:
“嘿,老家伙,刻板印象要不得。我在洛杉磯混的時候,唐人街那幾家館子的叉燒飯、滑蛋牛肉飯,嘖……”
他咂咂嘴,仿佛回味著遙遠的香氣,“不比你這澳洲佬整天啃的袋鼠肉強?當然,”他話鋒一轉,瞥了一眼坐在稍遠處、背靠冰冷混凝土墻壁的紅狼,“威龍老弟說那些都不地道。他講得對,可這鬼地方,能吃著熱乎的米飯,還要啥自行車?”
紅狼正捧著自己的餐盒,里面是深色的牛肉塊和燉得軟爛的土豆。
他聽到自己的名字,只是微微抬眼,古銅色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下頜線條繃緊如刀刻。
他舀起一勺混合著土豆泥和肉汁的食物送入口中,咀嚼得很慢,喉結隨著吞咽動作有力地上下滾動。
咽下食物,他才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帶著美國南方特有的拖長腔調:
“亞特蘭大也有,味道……改良過度了。威龍在的時候,總說缺了‘鍋氣’。”
提到威龍的名字時,他眼中掠過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陰霾。
威龍此刻躺在更深處的簡易醫療點,顱腦損傷帶來的眩暈和虛弱讓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