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紅租界教堂尖頂時,兩人躲在裁縫鋪閣樓。秦白沫對著西洋鏡貼假鬢角,鏡中映出張慕白臨摹貨單的側臉。鋼筆尖沙沙劃過紙面,他突然說:&34;秦小姐該換個名字。&34;
&34;叫白沫多好。&34;她將勃朗寧手槍別進旗袍開衩,&34;就像這世道,清白人家都活成泡沫。&34;忽又轉身奪過鋼筆,在他掌心寫下一個&34;新&34;字,&34;等燒完最后這批煙土,你我就做新學堂的先生學生。&34;
行動前夜,秦白沫在城隍廟供上兩支白蘭。月光漫過斑駁的神像,她忽然說起十四歲那年,被迫給龐總管跳的還未完,請后面精彩內容!
秦白沫突然扯開他的襯衣,子彈擦痕旁竟紋著串數字:19111010。她指尖發顫:&34;武昌起義那日&34;
&34;那夜我在江邊燒煙土,火光映著武昌城的炮火。&34;張慕白握緊她撫過刺青的手,&34;后來每幫顧先生運次軍火,就添道痕。&34;他解開衣襟,從鎖骨到腰腹蜿蜒著數十道新舊疤痕,每道都刺著日期,&34;前天剛紋完北伐軍攻克武昌。&34;
雨勢漸大,秦白沫的絹面繡鞋浸透了水。她突然背過身去,陰丹士林布旗袍在雨里泛起深藍的浪:&34;跟我回裁縫鋪換藥。&34;
霓虹燈在租界街道投下光怪陸離的影,秦白沫卻拐進漆黑小巷。青磚墻縫里嵌著三年前的通緝令,她的畫像被雨水泡得發脹,倒是張慕白的通緝令還嶄新——照片里的他戴著金絲眼鏡,斯文模樣與懸賞金額后的四個零極不相稱。
裁縫鋪閣樓還保持著三年前的模樣,洋裝紙樣下壓著泛黃的《新青年》。秦白沫從暗格取出醫藥箱,手術剪寒光閃過張慕白的鏡片:&34;教會醫院偷藥,女校教書,給革命軍刺青——張先生如今倒是文武雙全。&34;
&34;跟秦小姐學的。&34;他望著墻上褪色的舞衣,那是她初登百樂門時穿的,&34;三年前你說要燒盡骯臟世道,如今&34;
剪刀突然刺入他耳畔的墻,秦白沫眼底燃著熟悉的瘋狂:&34;如今我要把新世界縫進每個女學生的旗袍。&34;她扯開醫藥箱夾層,紅綢裹著的勃朗寧手槍泛著油光,&34;女校地窖藏著印刷機,下期《新青年》要登北伐檄文。&34;
張慕白喉結動了動,盤扣突然崩開,露出心口未愈的刀傷:&34;前夜運油墨被巡捕劃的。&34;他忽然握住她上藥的手,&34;白沫,等北伐成功&34;
閣樓木板吱呀作響,秦白沫的吻堵住未盡的話語。白玉簪跌落在地,發髻散開的白蘭香淹沒所有理智。窗外雨聲漸急,租界的探照燈掃過時,她咬著他的耳垂呢喃:&34;現在就要縫新世界&34;
晨光刺破云層時,張慕白在油墨香中醒來。秦白沫穿著陰丹士林布旗袍伏案刻版,發間別著帶彈孔的絹花,金鈴鏈纏著鋼筆在蠟紙上飛舞。他拾起飄落的紙片,北伐檄文標題旁畫著兩只交頸的白鷺。
&34;張先生來看看這個。&34;秦白沫突然掀開地板,油印傳單的墨香撲面而來。她指尖劃過《婦女解放宣言》:&34;女校下月開紡織課,聘了位留法的沈先生&34;
話未說完,裁縫鋪大門突然被砸響。張慕白將勃朗寧塞進她手中,自己抓起裁衣剪貼門而立。敲門聲卻三長兩短——是顧先生約定的暗號。
門縫塞進張燙金喜帖,秦白沫對著光細看:&34;法租界沈公館婚禮,新娘秦白沫?&34;她突然笑出淚花,&34;顧先生這障眼法&34;
&34;是真的。&34;張慕白從懷表暗格取出婚書,泛黃的宣紙上印著兩只朱砂畫的白鷺,&34;三年前你假死那夜,顧先生幫我在教會登的記。&34;他撫過婚書上的彈孔,&34;本想等北伐勝利&34;
秦白沫突然將婚書按在未干的檄文上,朱砂印染紅了&34;婦女解放&34;四個字:&34;明天就辦婚禮。&34;她扯下旗袍盤扣當請柬拋向窗外,&34;讓租界的探子都來喝杯喜酒。&34;
婚禮那日,沈公館的水晶吊燈照得通明。秦白沫戴著白紗手套的手搭在張慕白臂彎,裙擺藏著勃朗寧的輪廓。賓客舉著香檳圍攏時,她突然掀開頭紗,白玉簪在燈光下劃出雪亮的弧:&34;諸位,請移步地下室見證真正的婚禮——&34;
轟鳴的印刷機旁,張慕白展開紅綢包裹的硯臺。歙硯&34;寧為玉碎&34;的刻痕上,端端正正擺著兩枚白鷺胸針。秦白沫將《婦女解放宣言》鋪在硯臺旁,蘸著朱砂寫下婚書:&34;從今日始,你我是同志,亦是夫妻。&34;
當夜,租界巡捕沖進沈公館時,只看到滿地紅綢和未干的朱砂。探長撿起染紅的《新青年》,檄文標題旁添了行娟秀小楷:&34;革命與愛情,都要向死而生。&34;
江輪鳴笛沖破濃霧,張慕白站在甲板上為秦白沫描眉。朱砂混著雨水在她眉間暈開,像武昌城頭初升的朝霞。貨艙里的印刷機隨波濤輕震,宛如婚禮進行時的鼓點。
&34;等到了武昌,我要在黃鶴樓辦女校。&34;秦白沫對著江面梳理發髻,白玉簪將晨曦碎成金箔:&34;讓那些被賣作童養媳的姑娘&34;
江面突然炸開炮火,英國軍艦的探照燈撕破晨霧。張慕白將秦白沫推進貨艙,自己抓起油桶躍上甲板。火光沖天而起時,他最后望見她的陰丹士林布旗袍掠過舷窗,像只永不低頭的藍蝴蝶。
三個月后,武昌女校的銀杏樹下,秦白沫握著刻有&34;寧為玉碎&34;的硯臺授課。粉筆劃過黑板上的《與妻書》,她突然聽到熟悉的咳嗽聲。轉身時,張慕白倚著門框,長衫下擺沾滿北方的雪,胸口的白鷺胸針卻亮得耀眼。
暮色漫過操場,兩只白鷺掠過起義門。秦白沫的鋼筆尖在婚書背面沙沙作響,將北伐戰報寫成新的《與夫書》。金鈴鏈纏著張慕白刺滿日期的傷疤,叮當聲混著印刷機的轟鳴,驚起一樹承載著新世界的雀兒,向著透出晨光的天際振翅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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