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廠長和跟著進來的幾個工人,都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這位新來的、還帶著傷的年輕廠長,對著這堆廢鐵能看出什么花來。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痛苦的呻吟聲從車間最深處傳來。
陳建華循聲望去。
只見在巨大的落砂機后面,一個頭發花白、身形枯槁的老師傅蜷縮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旁邊放著一個空蕩蕩的鋁飯盒。
他臉色蠟黃,雙目緊閉,額頭上全是冷汗,身體因為劇烈的胃痛而抽搐著,干裂的嘴唇無聲地開合。
“劉師傅!”
王副廠長驚呼一聲,連忙跑過去,
“您老怎么又……唉!”
旁邊一個年輕點的工人紅著眼圈,帶著哭腔:
“劉師傅……家里斷糧兩天了,他把自己那份糊糊撕下來……給孫子了……這胃病又犯了……”
陳建華拄著木棍,一步步艱難地挪過去。
他蹲下身,看著老人痛苦蜷縮的身體,看著他身上那件洗得發白、肘部磨破卻依舊整潔的工裝,看著他布滿老繭、此刻卻因疼痛而顫抖的手。
這雙手,曾經能車出精度一絲不差的精密零件。
這位老人,是這個破敗廠子里碩果僅存的八級鉗工,是真正的國寶!
如今,卻餓暈在他為之奉獻了一生的冰冷車床旁!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憤和冰冷的怒意,如同巖漿般在陳建華胸中奔涌!
李國富、孫明遠……這些蛀蟲!
他們吸食民脂民膏,他們草菅人命,他們為了自己的私欲,將這樣的工廠、這樣的工人、這樣的國之瑰寶,踐踏到如此地步!
他猛地抬起頭,那眼神,不再是面對沈玉紅受傷時的錐心之痛,而是一種被徹底點燃的、要將一切腐朽和黑暗都焚燒殆盡的決絕戰意!
“王副廠長!”
陳建華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帶著一種斬斷一切后路的決絕。
把廠里所有還能喘氣的技術員、老師傅,給我叫到辦公室!立刻!馬上!”
他目光如炬,聲音穿透了車間的死寂,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志:
“這廠子,是死是活,就在我們手里!從今天起,沒有等死!只有干活!只有……殺出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