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著剛洗好的果盤,連荔枝都已經被剝去了外殼,一個個晶瑩剔透地擺放在冰堆上,冒著絲絲冷氣。
“彥哲,”葉舟不解道,“你在猶豫什么?”
蕭子衿沉默良久,最終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已經很久沒想過自己了,也不想牽扯不相干的人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p>
“可他愿意嗎?”葉舟道,“若是我,只要我喜歡哪管前路如何。”
“昨夜我問他,他想要的是什么?錢財權勢?名利聲望?或者是——從龍之功?”
“他回了我三個字?!?/p>
“蕭子衿。”
……
“蕭子衿?!?/p>
寒夜冷寂,鳥雀無聲,不遠處的長廊下,提著燈籠的侍女款款走過,誰也沒發覺已經熄了燈的小院里發生的沖突,月光穿過木窗縫隙,勾勒出季遠之唇角溫柔款款的笑意。
他扼著葉舟的脖子,柔聲問:“二少要同我爭嗎?”
葉舟艱難道:“既然谷主所求為情,不如我們談談?”
……
葉舟摸摸還有些疼的脖子,隱下中間的沖突:“人生百年彈指而過,彥哲你左右顧慮,能快活嗎?”
“我便不管這些,”葉舟翹著腿漫不經心道,“誰不知我離經叛道,可那又如何?”
“我得了快活,他們得了什么?”
蕭子衿心說你何止是離經叛道,早年簡直是混世魔王哪吒轉世。
葉家得虧是有錢,否則門檻都得被上門告狀的人踩塌。
不是今日撿個云清就是明日撿個秦箏,瞞著對方來歷不說還天天護短,搞得大部分人現在都還以為他同秦箏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
蕭子衿默然片刻把果盤一推:“吃你的吧。”
“哎,別這么無趣,”葉舟托著腮,“你到底怎么想?我可不信離經叛道那說辭。”
說實話蕭子衿其實自己也不清楚。
若是八年前,他能很肯定地說自己確實有過心動。
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的時候,只有季遠之還站在他身旁。
當時洛河詩案剛結束,陳家慘遭滅門,他的皇兄和母后皆犧牲在了這場權力斗爭中,而尚且年幼的他則被他父皇以“隔離教養”的名義送入了藥谷。經歷了如此大起大落生死離別,他在短短一月內就瘦地脫了相,臉頰兩側凹陷,鸛骨突出,眼窩內陷顯得眼睛格外大,然而里面卻已不復往日的神采奕奕和少年意氣,只余下大片幽深的森然冷色,灰撲撲的黑色外袍堪堪掛在他的骨頭架子上,在凜冽寒風的吹鼓下像一只飄然欲起的黑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