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一下沉默住了。
房內(nèi)燭火搖曳,雖然兩個丫鬟每次都開窗通風,但常年的藥味還是多少留了點在屋內(nèi),那把曾經(jīng)名揚江湖的沉舟劍就掛在墻上——連帶著葉舟的前半生和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
葉舟神情復雜地垂下眼盯著自己的手。
午后那個跳脫的影子仿佛只是蓋在他身上的一層草木灰,只需輕輕一拂就能徹底打碎,露出他殘破消瘦的內(nèi)里。
他記得自己指節(jié)上曾經(jīng)因為習武留下的厚厚老繭,然而現(xiàn)在再細看卻早消失無蹤了,連右手中指上那道早年同人比武留下的疤痕也在不知不覺間半點影子都沒留下。
何至于此?
葉舟苦笑了下,似乎不愿多談:“這倒不重要——之后我的人一路暗中調(diào)查,對方應該也有所感,每次當我找到線索的時候就干凈利落地收拾掉知情人,直到今年中元,我的人一路悄然跟著其中一個目標,從嶺南追到了洛河陳家遺址,在那邊找到了剛燒完的紙錢余燼。”
“這不可能!”蕭子衿猛地道,“陳家所有人,包括在府中侍候的下人的上下三代都無一活口,這是我當年親耳聽見的。”
“我也不清楚個中緣由,”葉舟說,“只是下意識覺得此次所謂的武林大會必有蹊蹺,將此事告知于你也是想讓你多一手準備,無論這個人到底是陳家舊人還是其他,他應當都同當年的洛河慘案有一定牽扯。”
蕭子衿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知道了。”
“不過——”
他直視葉舟,目光銳利。
“沉舟,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你其實已經(jīng)知道當年maixiong截殺毒害你的兇手了,是也不是?”
葉舟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剛才特地避開的這一茬兒,愣了一下,隨后立即笑道:“怎么可……”
“你不必騙我,”沒等他說完蕭子衿就打斷了他,“這些年不止我,容歸也一直懷疑其實你早已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誰,只是一直瞞著——你同他關系匪淺?”
葉舟張了張嘴,半晌失笑:“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們,彥哲,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事情,你有我也有。都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就忘了吧。”
蕭子衿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你就甘心嗎?”
“哪怕你瞞著他的身份,對方會因此對你有一點感激和歉疚嗎?”
……
“那你呢?”葉舟反問,“你甘心嗎?幼帝式微,朝中暗流涌動,民間更是早已對武帝時的重壓政策心懷不滿許久,外更有強敵環(huán)伺,虎視眈眈,你若是想要為陳家報仇,此時不是最好的時機嗎?”
“你殫精竭慮,內(nèi)穩(wěn)朝綱,定軍策安社稷,外驅(qū)強敵,斗群虎,又有人念你的好嗎?誰人不說一句靜王狼子野心,你又甘心嗎?”葉舟話音一轉(zhuǎn),輕笑道,“同你相比我倒沒那么大的本事,只是有些事情不必多言,得失與否皆在我心。”
蕭子衿盯著他好一會兒,無聲嘆口氣,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了。
“罷了,這兩日你生辰容歸同云清應該快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