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歸站在家門前停了片刻,他漆黑如墨的瞳仁深處微微閃爍了一下,確認了一下房間內的程家家依舊還在睡著之后,他輕輕打開了門進了屋。
現在時歸只要把這瓶機油放置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方便以后需要時候使用就可以了。只要不驚動程家家,一切就都能安安穩穩地隱藏在這片黑暗之中。
然而――
“啪”,刺眼的白光驟然亮起,時歸的后背肌肉瞬間繃緊。身后不遠處程家家尚帶著濃重睡意的聲音響起:“時歸,你在干嘛?怎么還不睡覺?”
時歸轉過身來看向程家家,微笑著問她:“我吵醒你了嗎?”他拿著機油瓶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手指因為用力而泛出了青白顏色。
程家家穿著拖鞋踢踢踏踏走了過來,眼睛還因為困倦瞇瞇著,看上去像是有點茫然的樣子:“沒有。好困啊……”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手去拉時歸,“去睡覺吧……這是什么?”程家家看到時歸背在身后的手里拿著點東西,疑惑問道。
時歸沒法再隱藏,只好自自然然地將機油放進陽臺柜里,隨意道:“剛出去買了瓶機油。”
程家家奇怪道:“買機油干嘛?之前家里有半瓶,我看沒什么用還給扔了。”
時歸攬著程家家把人帶進了臥室,并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說:“備上點總歸方便,不是說困了嗎?快睡吧。”
程家家被時歸壓到床上,時歸還特貼心地把被子給她蓋得妥妥帖帖,程家家迷迷糊糊地又要睡過去,卻總覺得心里莫名其妙有點事,怎么也睡不踏實。但到底有什么事,她卻根本想不明白。
她閉著眼睛,思緒雜亂,想東想西,一會兒想工作上的事情,一會兒想時歸,一會兒又想到曾經小時候的事情,思緒天馬行空,完全不受她控制。
她想到以前上學時候的那些老師、同學,想到讀研時候遇到魏景后的事情,想到大學時候參加的課題,想到高三時候緊張嚴酷的備考時光,想到有一年暑假去上補習班,回家路上遇到了超級大暴雨,雨水嘩啦啦往下倒。
幸虧她提前看了天氣預報,帶了雨傘。程家家撐著傘往家那走,路上只有堵成一條長龍的車隊,根本沒有行人。她走啊走啊走啊,忽然看見前面不遠處有個人站在嘩啦啦的暴雨里,那人個子挺高,身上的衣服劃破了好多口子,看上去破破爛爛的。頭發也被雨水打shi成軟趴趴、亂糟糟的,雨水太大,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
那人徒勞地拿手遮在額頭上,然而暴雨并不給他遮擋的余地,依舊澆得他滿頭滿臉。他四下環視了一圈,似乎想要找個躲雨的地方。
程家家莫名覺得他有點可憐兮兮的,于是把雨傘塞進那人手里,自己頂著書包噔噔噔跑進了雨幕里。
這只是曾經經歷的一件小小的事情,然而那人原本模糊的身影卻在腦海中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個她十分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是時歸。
程家家的呼吸聲一窒,若有若無的困意徹底消失了,思維清明無比。
她之前見過時歸,早在十幾年前她就見過時歸了。
時歸清晰地感知到了程家家呼吸的變化,更甚至,他還能察覺到程家家忽然躍動的腦電波。他知道她清醒著,卻不知道該做些什么、說些什么,他怕程家家會繼續詢問他為什么要半夜出去買一瓶機油回來,所以他沒有動作,仍舊像睡著了一樣安安靜靜的。
沉寂許久的記憶仿佛有了生命一樣,在程家家腦海中不斷游來飛去,360度循環并放大當時的場景,當時沒有注意到的每一個細節都再度浮現出來。
時歸倉皇又驚懼的表情,他漆黑瞳仁深處微微亮起的銀色光芒,他身上的衣服雖然破損,卻不沾水跡,雨水從衣服上面滾落下來,衣服依舊干爽。還有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著幾道看上去非常恐怖的傷口,足有十幾厘米長,傷口還沒有愈合,然而奇怪的是,并沒有鮮血滲出,就連傷口都不紅不腫的,平平整整的像是一張紙裁成了兩半。
與此同時,同居以來時歸的一些異樣表現也一一浮現。
她偶爾早醒的幾次發現時歸總是在早上五點半去衛生間,每次呆在里面的時間固定為二十分鐘,床上從來沒有撿到過他掉的頭發,電影院縱火事件時候莫名其妙出現的螺絲,固定不變的心跳頻率,半夜出門買機油,還有曾經她去幫他搬家收拾東西,抽頭柜里都是螺絲、螺絲刀、機油、內存條之類的東西。還有之前劉國強的三個打手,時歸在還沒見到他們的時候就提前報了警……
還有,時歸曾經說過,他體會不到人類正常的感情……
一個詭異的想法閃現出來――
時歸……可能并不是人類。
或許是因為她的研究方向是智能機器人,或許是因為女性敏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