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佑說:“如果記得就好了,那時候我還給你套過一頭小鹿,你很喜歡,恨不得睡覺都跟它在一起。”
梁子君說道:“也不記得了。不過最近的事我都記得。”
李純佑聽到這個便笑了,然后在快到最上面的時候,他用很小的聲音問:“輕那些年對你好么?”
“好!他就我一個徒弟,能不好么?!”梁子君道。
李純佑似是松了一口氣,他說:“我想也是這樣,你小時侯他對你也是好的,只是……”待梁子君把他放在朝南那塊最大的漢白玉跪石上時,他說:“若是他不曾太過為難你,我死了你也不要為難他,可好?”
梁子君彎腰將李純佑的袍子下擺理正,說:“江湖上沒有徒弟為難師父的道理。”
可李純佑卻說:“我還未聽你喚過他一聲師父。”
梁子君笑道:“父王還不清楚他的為人么?!師父這樣的稱呼不是將他叫得老了,他哪里愿意!我們叫他妖孽,他聽的倒也高興得很,只是到了這地方才改口,他如今可是有官職的人了,怎也不好意思那樣叫他了。”這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后葉輕咬牙的低喊,回頭一看,他跪在第二層的平臺上,那張漂亮的臉被面具擋著,但不難想象一定已經被他扭曲的不成樣子了,甚是好笑。
而梁子君看到的卻是葉輕邊上,在一眾錦服華服中依舊是一身青衣長衫的人,原想他會如往常一般遠遠的站在那里,看著她如所說的一般演上曠世一出的難辯雌雄,博他一笑。只是如今他卻也跪下了,就在葉輕的邊上。
梁子君在上輩子便只跪過亡母與過世多年的祖父母,及外祖父母。這輩子拜師的時候跪過葉輕一次,再便是與黃藥師拜天地。近來倒是總在跪,跪的是李純佑,他是李德的父親,算是賜了梁子君以發膚之人,又已垂暮,跪得也在理。
可黃藥師跪的是什么?非君非父!他又有何虧欠了西夏不成?!他娶的是梁子君,又非李德!梁子君忽然有些生氣,她知道這個祭壇太大,若是立于祭壇之外,有事恐不能觸手可及,所以他不得不跟過來,既是跟來了,也就不得不跪。
若早知有這一遭,梁子君這出戲定是不會演的,不過是拂袖而去,也無甚么大不了。
這祭壇直徑約有十丈多,方圓一里內一片空曠,臺階上按著官職自上往下跪著六十四名大臣,臺階以下是千余名衛兵及武士。離辰時一刻還有半盞茶的工夫,梁子君立于祭壇之頂,黑色的長袍被風吹得呼呼作響,袍上那祥云飛鳥,似是要騰空而去。
人人都說黃藥師狂妄,梁子君謙遜,而黃藥師卻知自家的小續弦狂妄不輸任何人。而就是這個狂妄的小續弦還總說黃藥師小氣,黃藥師卻知誰才是這天下寸步不讓之人。
一個明知定會刀刃相向也要讓黃蓉坐上華箏之上的女子,半分委屈都是受不得,也容不得自己的親友受了一星半點。
一個坐到西夏王的金椅上,一朝為王也不會有半分不自在的女子,天下可能只有梁子君,而她的原因就是“博君一笑”。若是君不笑,她便不坐這把椅子了。
黃藥師看著那張慍怒的小臉,知道狂妄的小續弦現在需要人哄,若是不趕緊哄一哄,她定要甩手不干了,他忘記問之前自家小續弦活了多少歲,但是某些時候她就真的是二十出頭的脾氣。
“天地皆在,你我同拜,有何不可?”黃藥師將此話傳音給梁子君的時候,她正在考慮若是如今走了,葉輕怎么辦?要不索性把島上陣法重新拜一次,放過他好了?
而聽到黃藥師的話她卻是愣了愣,待再緩過神的時候心里倒半分都不郁結了,甚至有些歡喜,畢竟祭壇是一個不一般的地方,想來以前也無人在此處拜過天地,雖說本就是夫妻,再拜一次又如何!
這祭壇本來就是圓的,中間是一個方形的臺子,上面燃著香燭和貢品,四周分布著十二個漢白玉的跪石,李純佑跪在朝南那塊最大的跪石上,而梁子君轉了圈,找了一塊,方向正好對著黃藥師,只是那里離得李純佑有些遠,他有些奇怪,但也未多說。
而梁子君跪下的時候看著黃藥師,想的是,自己這身衣服真不好,黑的,若是鮮艷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