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一怔,林鈺卻沒看他,她垂下眼眸,一邊縫衣一邊輕聲道:“我知阿兄想說什么,不過如今發生之事他已有所預料,也都一一告訴我要如何應對,阿兄不必擔心我?!?/p>
李鶴鳴出事,林鈺孤身一人,林靖身為兄長,如何不擔心。他道:“你一個婦人,既不在朝為官,又不向我與爹求助,能如何應對?”
林鈺輕輕眨了下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叫我什么都不要做。”
林鈺記得那日陽光明媚猶如此時,何三離開后,李鶴鳴躺進她的搖椅中,牽著她的手,無所事事地閉著眼在這陽光下陪她坐了好一會兒,然后突然毫無征兆地同她說起了他父親戰死的真正原因。
林鈺當時嘴里還叼著他買給她的糖葫蘆,驟然聽他說起這些無人知曉的秘事,震驚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李鶴鳴從一名小旗官踩著朝官的尸體一步步爬到北鎮撫使的位置,成為人人艷羨又恐懼的天子利刃,明明闖過了血雨腥風的權利之路,可叫人奇怪的是,這些年他的北鎮撫使卻做得無欲無求。
在朝為官者無非兩種:羅道章之輩做官以某權財,林靖之輩做官為天下蕓蕓百姓??衫铤Q鳴既非攀附權貴之徒,心中也無士者大義,令人猜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
是以當李鶴鳴語氣平靜地說出他要朱銘死的時候,林鈺竟有一種恍然大悟之感,可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陣后怕。
朱銘如今是皇子,將來便有可能是太子、皇上,李鶴鳴要如何才能取其性命。但這些,李鶴鳴都沒有與林鈺細說。
眼下,林鈺也沒有將李云起的死因和李鶴鳴的謀劃告訴林靖,只道:“他與我說,他要行些險事。他也料到他會入獄,也叫我什么都不必做。他還叫我想他,但不許為此討厭他?!?/p>
她說到這里,緩緩放下了手中針線,像是再忍不住,眼眶一點點紅了,有些委屈地道:“他事事都安排妥當,卻唯獨叫我安不了心?!?/p>
林鈺抬頭看向林靖,忍住淚意問他:“阿兄,他、他在里面會受苦嗎?”
北鎮撫司的詔獄,進去就得掉層皮,哪有不吃苦的說法。但這話林靖自然不會告訴林鈺。
他伸手將人攬至懷中,如幼時一般溫柔拍著她的背安撫道:“不會,李鶴鳴身為北鎮撫使,入的是他掌管的詔獄,如今罪名未定,那些人下手自會掂量輕重。”
林靖費盡心思在這兒安慰人,可沒想卻聽懷里的林鈺低泣著道:“可是,可是李鶴鳴說他會受刑,在里面不會好過,叫我要日日想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