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在灶間讓吳氏說了一通,后來飯菜張羅好端上桌了,她臊意還沒退盡。衛成看她頰邊帶粉,還當是在灶上忙活久了給熱氣蒸的,讓她坐下歇會兒,又給端了涼茶讓喝一口。說:“以后有歲俸了,蜜娘你看要不要請個婆子來幫忙,這樣你跟娘就不必再干這些粗活。”
乍一聽到這話,姜蜜有些驚訝:“請人?那要多少錢?”
這年頭最不值錢就是人力,下苦力的也就掙點銅錢,請個婆子幫著做飯洗衣裳不當什么。衛成說只請一個幫忙干點粗活還供得起,姜蜜連茶碗都放了,她不同意。
“有那錢攢起來以后置大宅院不好?干啥花在這種地方?”姜蜜說著還掃他一眼,“你們男人家手就是松,這邊漏點兒,那邊漏點兒,真有急用的時候上哪兒抓錢去?相公我知道你想讓我跟娘舒舒服服過日子,可我們吧,有事做著還舒坦些,啥事兒沒有一天天的多熬人?”
吳氏剛出去把硯臺揪進屋,進來聽到這話,問他們在說啥?
姜蜜把衛成的打算和她自己的想法說了說,在這件事上,吳氏絕對是站在兒媳婦這邊的,就不說住在京城干啥都要錢,院里現在真沒有多少事情,比起在鄉下時清閑太多,沒看見老頭子閑得發慌都養起看門狗來了?“要說這些也不是最要緊的,咱家原先出身太低,現在日子過好了,難說沒人嫉妒咱。還有你啊……你選上翰林官,那些沒選上被放出去的能沒點想法?請個生人放在院里能放心?別請個人回來累得媳婦做噩夢,到那時有你心疼?!?/p>
“噩夢我都做習慣了,倒沒啥,不過家里有個外人怪不自在?,F在這樣挺好,平常我跟娘商量著來,一個帶人一個做事,家里不是周轉得挺好嗎?”
衛成坐那兒,聽他們婆媳你一句我一句,他哭笑不得:“我就是想讓你們享享清福,結果才說了一句,招來這么多話。”
“知道你孝順,也知道你疼媳婦兒,院里這點事你就別操心了,真到那天我倆做不過來或者說不想做了,主動就會提請人的事,沒提總歸是還輕松?!?/p>
姜蜜把手搭過去,還想說兩句,硯臺憋不住了,捧著小肚皮說餓,問奶奶能吃了嗎?
“一說起來差點誤了飯,你們經餓硯臺不經餓,吃吧,先把夜飯吃了?!?/p>
幾人陸續圍坐過來,衛父先動的筷,大家跟著開動。飯后,吳氏搶著收了碗,姜蜜同衛成商量看后面教硯臺什么,他三字經已經背得很好,是先認字還是跟著背百家姓千字文?
“下午我從衙門回來教,每天教讀兩句,認一個字,蜜娘你白天抽空帶他復習?,F在三歲多,堅持到六歲常用字應該都會寫了,再要學別的也容易很多?!?/p>
姜蜜點頭:“那正好,我也跟著學?!?/p>
衛成笑她,說以前在村學以及鎮上學塾遇見不少在學堂混日子的,一聽說讀書寫字就頭疼,“倒是蜜娘,這么好學。”
姜蜜托腮嘆氣:“我要是個尋常鄉下婦人,你看我會不會想學?有那精神頭還不如多干點活。是嫁了你,我相公進士出身是翰林官,我還能連名字都不會寫?正好在給硯臺開蒙,我同他一道沒準還能激發他?!?/p>
起先衛成沒明白蜜娘準備怎么激發自家那皮猴,開始教之后,他明白了。
說來也簡單,就是裝笨。
姜蜜是不見得比兒子聰明,可她是大人,大人學字學句總比三歲孩子要快。她偏偏忍得住,明明已經會了偏同兒子裝傻,過一會兒問硯臺那字兒怎么寫的來著,說娘忘了讓他寫來看看。
要是直接問硯臺你記得嗎,多兩次他沒準不耐煩,姜蜜靠著一手裝笨技術把兒子忽悠得妥妥帖帖,硯臺心里還很為他娘著急,又為了能教他娘,哪怕平常搗蛋學習時他也能坐得住。
衛成提出那個方案的時候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沒想到會這么順利,結果就是很順利,一旬過后,他給一大一小倆個學生安排了個簡單的抽考,考完得承認硯臺是聰明。衛成自己就是能讀書的,他原先開蒙的時候也沒有這么順暢。
家里頭什么都好,感覺一切都上了正軌,日子也盤順了。姜蜜想過婆婆說的,硯臺一天天大了,是不是再要一個?
她想了一陣子,抽了個晚上同男人提起。
衛成引她到身邊坐,問:“怎么想起這個?”
姜蜜盯著鞋尖兒看了會兒,才鼓起勇氣側身面朝他坐,說:“一則人丁興旺好,二則是為我自己,只有硯臺我怕人家詬病你子嗣單薄,給你送人,想想誰家官老爺家里都不會只得一個孩子,咱家冷清了些。”
姜蜜這個人,對外人是會藏話的,遇上不便開口或者難以啟齒的時候她會想法子避,不硬碰??稍谧约耗腥嗣媲埃徽f假話,從來是一就是一。
衛成原先隨口問的,看她這么認真,才替她想了想。
原先娘家靠不住,如今搬來京城幾乎等于沒了娘家,她會想這些不奇怪。鄉下人就沒有納妾這一說,討了婆娘就是踏踏實實一輩子,出來之后見的天地大了,她知道官老爺很多都是妻妾成群,哪怕不成群也會納一二妾?;诖耍呐聫那奥犓兄Z過,心里可能還是擔心。
衛成琢磨去了,有一會兒沒吭聲,姜蜜一等二等沒等來話,低聲問:“我這么想是不是挺不上臺面的?”
這話都帶上鼻音了,衛成趕緊摟住她,讓她靠自己胸膛上:“怎么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