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這一瞬間,昔日的回憶猶如潮水一般涌來,那些歡愉的、煎熬的、掙扎的回憶,這些回憶沖擊著她,幾乎讓她搖搖欲墜。
她閉著眼,身子顫巍巍地打了一個激靈。
之后,她終于鼓起勇氣,僵硬而緩慢地轉首,看向那個方向。
眼前猶如一層濃郁的晨霧,霧氣緩緩散去,一抹迤邐的徽墨暈染開來,輕輕地蕩,最后終于凝聚成一張清雋的面孔。
是他。
七爺。
阿嫵記憶中的七爺總是衣著華貴,此時他著一身緋色飛魚蟒衣,冠服煥然,俊美周正,即便是在這華貴奢靡的皇室行列,依然璀璨焯耀,眾人矚目。
阿嫵怔怔地看著,一時有些不敢相信,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就在這時,七爺的視線輕描淡寫地落在阿嫵身上。
在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他長睫低覆,唇邊綻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男人生得冷艷,此時一笑間,天光失色。
阿嫵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天地旋轉。
她后知后覺地明白,那一日自己被趕出太子府,在彩樓歡門后,在熙攘街道上,自己感覺到的那道目光便是他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處境,知道自己被送離太子府,知道自己來到延祥觀。
自己所有的一切他都牢牢把控著!
這么想的時候,阿嫵又覺得自己天真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畢竟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她無奈苦笑。
她生于東海之濱,父親原為儒生,十歲通經史大義,也曾聞名鄉里,然因東海一代遭遇倭亂,許多尋常百姓被牽連其中,阿嫵父親也因此斷了科舉之路。
阿嫵母親變賣嫁妝首飾,湊了幾十兩銀子,阿嫵父親就此輟儒從賈,經商養家。
父親帶著兩位兄長出海經商,他經商有方,頻繁販賣漆和米,幾年時間,家里也積累了一些余財,是以阿嫵自小也是生活在富足之中,在她的印象中,雖說不像富戶人家女兒那般金銀珠翠,可日常飲食都是豐裕的,每每父親自海外歸來,阿嫵還能有稀奇的小玩意兒。
誰知那年父親和兄長出海卻遭遇倭寇之亂,再無消息,之后恰沿海一帶發生海溢,阿嫵家鄉也遭了災,烈風大雨,洪水橫溢,房舍倒塌,人畜皆傷,阿嫵母親死于水患,阿嫵匆忙埋葬了母親,便跟隨鄉鄰倉皇逃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