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陰聽到這話,本想發作,但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捱到現在,不想再橫生枝節,便又把怒意壓了回去,不陰不陽的問道:“林大人得空了?”
“大人忙完了。”親衛面無表情,“他讓你過去。”
顧長陰聞言松了口氣。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挺了挺胸,努力重新露出晨時剛來的威嚴的樣子。
跟著親衛,一路穿過工地,走進永寧縣縣衙。
這時候的縣衙,依舊燈火通明。
能夠清晰的聞到硝石和硫磺的味道。
公輸硯正帶著幾個流民里選出來的工匠,圍著一張圖紙爭論著什么。
堂內各處,擺放著各種奇形怪狀的零件和半成品,看上去絲毫沒有縣衙的感覺,反倒像是個匠人工坊。
而林昭,就坐在這工坊的最中心。
他今天沒有像往常一樣穿著一身青衫,而是破天荒的套了一件牛皮圍裙。
圍裙上滿是油污。
他低著頭,微瞇著眼,擺弄著手里的零件和鋼管,時不時舉起來對著光查看幾下,神情異常專注。
以至于顧長陰走進大堂都沒有發現。
顧長陰本來做好被刁難和奚落的準備,但看見眼前這一幕,只覺得異常錯愕。
“這內壁還是不行,不夠光滑。”
“工藝還得改進,不然準頭太差,炸膛的風險也高。”
林昭放下手里的鋼管,對一旁的公輸硯說道。
公輸硯聞言點了點頭,將林昭的要求記下,又和一旁的工匠交流起來。
此時林昭才像是剛注意顧長陰一般,淡淡的問道:“你就是代州來的信使?”
那淡漠的語氣聽得顧長陰異常窩火,但此時他又發作不出來。
不知怎么的,明明林昭沒有穿官服,相貌也異常年輕,身上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威壓,壓得顧長陰有些喘不上氣。
他深吸一口氣,把內心的不爽壓下,從懷中取出那份燙金的請帖,躬身向前,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下官代州府通判顧長陰,奉知府李文博大人之命,特來……拜見欽差大人。”
“嗯,請帖留下,你可以走了。”
“啊?”顧長陰愣住了。
在他的預期里,林昭不該是因為這份請帖而陷入兩難,然后和自己來一番言語上的交鋒嗎?
怎么就,就無視自己了?!
自己先前和李文博商議了那么多,為林昭的各種反應做足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