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再看柜體背面,”我挪開旁邊的太師椅,手電照向梳妝柜靠墻的一面,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果然發(fā)現(xiàn)道極細微的拼接縫——被層厚厚的清漆蓋住,不仔細看,根本以為是木料本身的紋理,“民國大紅酸枝金貴,蘇作講究‘一木連做’,哪會有這種拼接?這是把棺材板拆開,順著棺體的弧度改的,您看這側(cè)面的彎度,是不是跟老式棺材的側(cè)板有點像?”
鬼爺蹲下身,手指在拼接縫上反復(fù)摩挲,指腹的老繭刮過木料,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那老東西騙我!”他猛地站起來,踹了腳旁邊的花架,青瓷瓶“哐當”摔在地上,碎片濺到我鞋邊。
“老藏家未必知情,”我關(guān)掉手電,抽屜內(nèi)側(cè)的往生符隱入黑暗,“做這柜子的木匠是個高手。您看這雕花,把棺材板上原有的符紋全蓋住了,拼縫處理得跟整料似的,連酸枝木的香味都用樟木熏得恰到好處。要不是這處木結(jié)松動,我也看不出來。”
鬼爺盯著滿地瓷片,胸口起伏得厲害,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句:“八十七萬……他敢要我八十七萬買口棺材!”
“現(xiàn)在退回去,還來得及,”我摸出手機,屏幕上跳出條新短信,是張嬸發(fā)來的:【小楓,你媽心率又快了,護士說再不動手術(shù)……】
我的指尖一抖,手機差點脫手。
“鬼爺,鑒定費的事……”
“少不了你的!”鬼爺轉(zhuǎn)身從保險柜里拽出個牛皮信封,拍在我手里,“這里面是五萬,算定金。剩下的十萬,等我把那老東西的皮扒下來,立馬給你!”
我捏了捏信封的厚度,搖了搖頭:“十五萬,就現(xiàn)在,一分不能少。我媽在搶救室等著,多耽誤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
“你他媽趁火打劫!”鬼爺?shù)哪標查g漲紅,“這柜子我沒買成,你還想要十五萬?”
“正因為沒買成,才值十五萬,”我把信封推回去,聲音里帶著股豁出去的狠勁,“您要是真花八十七萬買個棺材板回家,將來傳出去,道上的人怎么看您?我這不是在鑒定,是在給您保面子,止損?!?/p>
我頓了頓,把手機屏幕懟到他面前:“您自己看,我爸還在急診室躺著,我媽隨時可能……”
鬼爺?shù)哪抗庠诙绦派蠏吡搜?,又看了看我眼底的紅血絲,突然抓起桌上的茶壺,往嘴里灌了口涼茶。
突然,鬼爺笑了:“程楓,我承認你眼光確實毒辣,但白天我已經(jīng)破格給了你五十萬,現(xiàn)在這才不到半小時,你就要我十五萬……”
鬼爺輕哼一聲,聲音驟然冷下來:“你真當我做慈善的啊?”
兩個壯漢保鏢在他身后蠢蠢欲動,我咽了口唾沫,不得不動之以情。
“鬼爺,您也看見了,我媽她……”
話還沒說完,鬼爺便打斷了我:“我剛才說了,老子不是做慈善的!”
我的心一涼,一股濃濃的絕望和對父母的愧疚涌上心頭。
鬼爺忽地笑了,只是那笑里卻藏著綿軟但尖細的針:“程楓啊,畢竟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你媽生病要手術(shù),我怎么會袖手旁觀呢?”
我抬頭看他,有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