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地擦拭了相框,我并沒有破壞任何一塊碎掉的玻璃,所有的碎片都安安穩穩地粘在相框上。我把相框倒扣放好,起身就要去為房間加shi除塵。外邊的空氣不好,黎之總是在外奔波,呼吸了太多骯臟的空氣,鼻子很脆弱。鼻炎是困擾人類數萬年的疾病,雖然在今日早有了有效的治療手段,但黎之執拗地不愿換一個鼻子,她寧愿承受自己原本身體帶來的痛苦。
黎之的鼻炎已經復發了許多回,每一次她都要不停地打噴嚏。但她似乎對此毫不在意,只是對我說:“我們有句古詩:寤言不寐,愿言則嚏。有人在想我,所以我在打噴嚏。”
她說著,看向我,眼睛很亮。不知不覺,她已經離我這么近了,我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眼中的淚光。簡單分析之后,我便明白:她的鼻炎已經引發了結膜炎。
“主人請吩咐。”我只能這么回答她。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手指又劃在了我的唇上,但沒有下達任何指令。她應該知道,機器人的合成皮膚雖然逼真,但終究是假的,只是一塊又一塊無知無覺的死皮連接在一起。在和她親密接觸時,我永遠不會有任何超出機器人范圍的感覺,僅僅是知道,她在觸碰我而已。
想著,我出了臥室,可剛一出來,我就看見了立在背對著我立在門邊的qt32897。她雙手僵直地繃在紅裙側邊,棕色的長卷發垂落在她背上,我看著她的背影,竟然莫名覺得熟悉。
“是否已完成充電?”我問著,看了一眼時間,九點整。算一算,她應該沒辦法這么快就把電充滿。
“剩余電量63,設備故障無法繼續充電,”她匯報著,一卡一卡地轉過身,“救我。”
她的手指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指向自己腰腹,我看過去,這才辨識出她紅裙上的幾個小孔。“脫衣,琬序幫你檢查。”我說。
她聽見,努力抬起手,可不知怎么,關節活動受限,一件簡單的紅裙竟怎么都脫不下來。我沒辦法,只能上前,按住了她的手,又讓她背對著我。拉鏈拉下,我看見了她的背。在衣物掩蓋之下,那些彈孔無人知曉。
“主人。”她叫了一聲,紅裙滑落在地。我繞到她面前,想看看她手指指向的地方。果然,有幾個針孔。伸手輕輕按壓,我還能感受到她體內的針在輕輕地刺著。
大腦憑借觸感,快速分析,得出結論:有幾根五厘米長的針就插在她體內。腰腹是機器人電路容量最多的地方,在日常活動中也難免擠壓,幾根針的侵入,干擾了她的線路運行。這不是什么可以讓她報廢的故障,但足以讓她運行卡頓。我想,這或許就是她被丟棄的原因。人類拿她取樂,肆意施放自己的暴虐,在讓她無法正常運作之后,又輕蔑地丟棄了她。
我帶她到了沙發上,推著她躺了下來,以便讓我操作。幾根針插得很深,但難不倒家政機器人。家政機器人是萬能的,要應對生活中突發的各種情況。我按壓著她的皮膚,推著她的肌肉,避開她的線路,讓那幾根針緩緩向外。針頭一露出來,我便拿了鑷子,小心將針取出。
過程大約持續了一個小時,我的手終于再察覺不到任何異物。數一數,竟然有九根針。
“清理完畢,”我說,“可以嘗試運行系統。”說著,我就要繼續去做我的工作。
可我剛要起身,沙發上不著寸縷的女人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謝謝。”她說。
謝謝?我回頭,看著她。機器人之間,從不說“謝謝”。我們的生活中,只有各種指令,和一句又一句的“收到”。
兩個聲音
這是我撿回qt32897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