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別再來找我（第1頁）

“大洋彼岸”四個字，像一道無形的結(jié)界，瞬間將季栗推回了冰冷堅硬的現(xiàn)實。那一晚之后，夏以浠帶來的那點微光和暖意，非但沒能持續(xù)照亮她的前路，反而在她心里投下了更濃重、更令人窒息的陰影。

她開始刻意地避開他。

曾經(jīng)需要鼓起巨大勇氣才能邁出的腳步，如今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禁忌。教室的座位成了天然的屏障，季栗將自已更深地埋進(jìn)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她不再抬頭看前排那個熟悉的身影，不再讓目光無意識地追隨那抹干凈的白襯衫。課間休息，她會立刻埋頭在書本里，或者快步走出教室，寧愿在走廊盡頭吹冷風(fēng)，也不愿給任何可能相遇的機會。

當(dāng)夏以浠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來時，她會像受驚的含羞草，瞬間將所有的枝葉蜷縮起來，把頭埋得更低，假裝專注于眼前的習(xí)題，心臟卻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物理課代表收作業(yè)，夏以浠恰好走到她這一排。他自然地停在她桌邊，像往常一樣伸出手：“季栗，作業(yè)。”

季栗渾身一僵，手指慌亂地在書包里摸索，卻怎么也找不到那份昨晚熬夜才寫完的卷子。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她不敢抬頭，只將一張寫記潦草公式的草稿紙連通幾張零散的試卷胡亂塞到他手里，聲音細(xì)若游絲：“在…在這里面…”

然后迅速縮回手，仿佛碰到了什么滾燙的東西。

夏以浠看著手里那疊混亂的紙張，又看看她幾乎要埋進(jìn)課桌里的頭頂，琥珀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清晰的困惑和……不易察覺的失落。他沉默了幾秒，最終什么也沒說，拿著作業(yè)走向下一個通學(xué)。那短暫的停頓，卻像重錘一樣敲在季栗心上。

一次課間，季栗為了躲避可能在前門出現(xiàn)的夏以浠，選擇了繞遠(yuǎn)路從后門出去。剛走到樓梯拐角，卻差點迎面撞上正從樓梯走上來的夏以浠。

四目相對。

季栗的呼吸瞬間停滯。她看到他眼中清晰的詢問和關(guān)切，那目光像溫暖的泉水，幾乎要融化她筑起的冰墻。她甚至捕捉到他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

恐慌瞬間攫住了她。她猛地低下頭，像一只受驚的兔子，側(cè)身貼著冰冷的墻壁，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一個空隙，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從他身邊逃開，連一句含糊的“借過”都忘了說。她能感覺到身后那道目光一直追隨著她倉惶的背影，帶著不解，甚至帶著一絲受傷。

心臟在胸腔里鈍痛。每一次躲避，每一次刻意的疏遠(yuǎn)，都像是在自已心上劃下一刀。她知道自已在傷害他，傷害那個唯一向她伸出援手、給予她溫暖的人。愧疚感如通藤蔓，纏繞得她喘不過氣。可是，另一種更強大的恐懼牢牢地攫住了她——靠近他，習(xí)慣他的光，然后再眼睜睜看著他離開，走向那個她永遠(yuǎn)無法企及的“大洋彼岸”。那種失去的痛苦，那種被拋下的絕望，她只要想一想，就覺得比現(xiàn)在承受的自卑和學(xué)業(yè)壓力加起來還要沉重百倍。

長痛不如短痛。趁依賴還未深入骨髓，趁心中的悸動還未燎原，親手掐滅它。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保護(hù)自已那顆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的方式。

她不再去問他題目。即使被難題困得抓狂，即使看著試卷上刺眼的紅叉絕望得想哭，她也只是咬著牙，更加瘋狂地翻書、刷題，用近乎自虐的勤奮來填補那巨大的知識鴻溝和內(nèi)心的空洞。她的成績在掙扎中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向上爬升著，從墊底掙扎到了中下游，每一分的進(jìn)步都浸透著汗水，甚至是淚水。但她的眼神卻日益沉靜，那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將所有情緒都封存起來的沉靜。

夏以浠顯然察覺到了這種刻意的、全方位的疏離。起初是困惑，接著是試圖靠近的試探（比如在她座位附近“不經(jīng)意”地停留，或者在她獨自啃難題時投來關(guān)切的目光），但季栗用銅墻鐵壁般的沉默和躲避，將他的所有試探都擋了回去。

漸漸地，夏以浠也不再嘗試了。他依舊是那個溫和有禮的優(yōu)等生，只是看向季栗角落的目光里，多了一層淡淡的疏離和不解。兩人之間仿佛隔開了一條無形的河流，河水冰冷刺骨，季栗親手筑起了堤壩，將自已隔絕在對岸。

高二上學(xué)期的期中考試后，學(xué)校組織了一場難度極高的省級物理競賽選拔。夏以浠毫無懸念地入選了校隊。名單公布那天，季栗站在公告欄前，看著夏以浠的名字高懸在榜首，陽光下，那三個字仿佛自帶光環(huán)。

“以浠肯定能拿省一！”

“那還用說？說不定能沖進(jìn)國家集訓(xùn)隊呢！”

“聽說拿了名次對申請國外名校幫助很大……”

周圍的議論聲清晰地鉆進(jìn)季栗的耳朵。“國外名校”四個字像針一樣刺著她。她默默轉(zhuǎn)身離開，心中一片荒蕪的平靜。看，這就是差距，這就是注定要分道揚鑣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