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議論聲清晰地鉆進季栗的耳朵。“國外名校”四個字像針一樣刺著她。她默默轉身離開,心中一片荒蕪的平靜。看,這就是差距,這就是注定要分道揚鑣的軌跡。
幾天后,一個意外卻發生了。負責競賽培訓的老師找到季栗,告訴她,因為另一個入選的學生突然生病退出,空出了一個名額。老師看著季栗最近幾次物理成績穩步提升的卷子,特別是那些雖然思路略顯笨拙但基礎異常扎實的解題過程,沉吟了一下,說:“季栗,你愿不愿意試試?參加競賽培訓,強度很大,但對你能力的提升會很有幫助。”
這個消息像一塊巨石投入死水,在季栗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競賽?那是屬于夏以浠那個世界的舞臺!她本能地想搖頭拒絕,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這意味著要和他一起參加高強度的培訓,朝夕相對?光是想象那個場景,就讓她窒息。
然而,內心深處那個不甘于現狀、渴望改變命運的聲音卻在瘋狂叫囂:這是機會!是跳出泥潭、真正觸摸更高層次的機會!是她靠著自已“笨拙”的努力掙來的一線可能!
就在她內心天人交戰、臉色煞白之際,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老師,名單定了嗎?”
季栗猛地回頭,心臟驟停。
夏以浠不知何時站在了辦公室門口,白襯衫依舊挺括,琥珀色的眼眸平靜地看著老師,目光掃過季栗時,沒有波瀾,卻讓她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哦,以浠啊。”老師笑著解釋,“正好,季栗通學在考慮替補名額的事。她基礎很扎實,態度也認真,你覺得呢?”
老師顯然很看重夏以浠的意見。
夏以浠的目光落在季栗蒼白的臉上,那眼神復雜難辨,有探究,有審視,似乎想穿透她筑起的重重壁壘,看清她內心的真實想法。他沉默了幾秒,那短暫的沉默對季栗而言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終于,他開口了,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替補名額需要盡快確定。如果季通學有潛力,也愿意付出努力,可以試試。”
他的話語很官方,沒有任何個人情感傾向,仿佛在評價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這句客觀到近乎冷漠的“可以試試”,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季栗心中剛剛燃起的一絲微弱的火苗。也徹底澆醒了她。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像以前一樣,溫和地說“你可以的”?還是期待他流露出一點點的鼓勵或欣喜?別傻了,季栗。她對自已說。那堵墻,早就存在了。是她親手筑造的,又怎能奢望對面的人破墻而來?
巨大的羞恥感和冰冷的清醒感席卷了她。她猛地抬起頭,第一次主動迎上夏以浠的目光,那目光里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疏離和倔強。
“謝謝老師,謝謝夏通學。”
她的聲音異常清晰,甚至帶著一絲她自已都未察覺的冷硬,“但是,我覺得自已能力還不夠,參加競賽可能會拖團隊后腿。這個機會,還是留給其他更優秀的通學吧。”
說完,她甚至沒有看夏以浠瞬間變得深沉的眼眸,對著老師微微鞠了一躬,便轉身快步離開了辦公室,脊背挺得筆直,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悲壯。
拒絕了。親手推開了一個可能改變軌跡的機會,只因為不想再靠近那注定要遠離的光源。心很痛,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塊。但似乎,也松了一口氣。那堵墻,終于被她用最決絕的方式,拓寬成了無法逾越的天塹。
夏以浠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消失在走廊盡頭的、單薄而倔強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眸深處,翻涌著復雜難言的情緒,最終凝結成一片化不開的深沉。他終究,沒有看懂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