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房間的門輕輕合攏,隔絕了客廳里母親擦拭茶幾的細微聲響。
她背靠著冰涼的門板,黑暗中,臉頰的滾燙卻愈發清晰,唇上仿佛還殘留著程飛灼熱的溫度與那帶著薄荷味的男性氣息。
黑暗中,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還微微發麻。
單元門洞那短暫而激烈的糾纏,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漣漪一圈圈擴散。她摸索著走到床邊坐下,黑暗中,心跳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那短暫而激烈的糾纏,攪得她心潮難平。一絲甜蜜,一絲羞赧,還有一絲對未來不確定的茫然,交織纏繞。
客廳里,杜母輕手輕腳地收拾著,臉上卻帶著洞悉一切的笑意。
女兒回來時那紅透的臉頰和躲閃的眼神,早已說明了一切。她走到書房門口,輕輕推開一條縫。燈光下,杜雨明戴著老花鏡,手里拿著一份內參,目光卻似乎并未聚焦在字句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老杜,”杜母壓低聲音,帶著掩不住的喜悅,“我看菲菲和小程……這事兒,八成是成了。”
杜雨明放下文件,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臉上沒什么波瀾,但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和欣慰。“嗯,”他淡淡應了一聲,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年輕人自己的事,他們心里有數就好。”語氣是慣常的波瀾不驚,但那份默許,已然清晰。
同一片夜色,籠罩著城市另一端的商務酒店房間。
方才分別時,那短暫而激烈的瞬間,如同慢鏡頭,在他腦海中反復回放——她溫軟的順從,她環抱的力度,黑暗中她微微仰起的臉,以及那輾轉纏綿、幾乎奪去他呼吸的深吻……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灼人。
然而,回憶的甜蜜過后,是清醒后洶涌而至的忐忑。
他是不是太唐突了?半年來隔著電波小心翼翼壘砌的曖昧高塔,會不會被這一個沖動而魯莽的吻徹底壓垮?她當時沒有拒絕,可事后呢?會不會覺得他輕浮孟浪?此刻的她,是羞惱地躲在房間里,還是后悔不迭?
“她會不會……不理我了?”
這個念頭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帶來一陣窒息般的恐慌。
他煩躁地扒拉了一下頭發,在寬敞卻顯得格外空曠的房間里來回踱步,昂貴的羊毛地毯吸去了腳步聲,卻吸不走他內心的焦躁。
想立刻打電話過去,聽聽她的聲音,哪怕只是確認她是否生氣。手指無數次滑開手機屏幕,點開那個爛熟于心的名字,卻又一次次頹然放棄。
“不行,”他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低語,眉頭緊鎖,“她才剛回來,和叔叔阿姨都沒好好說上幾句話,我這會兒打過去算什么?沒規矩,太沒規矩了。”理智在懸崖邊勒馬,可心卻像被架在油鍋上反復煎熬。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鈍刀子割肉。
他把自己摔進寬大的沙發里,頭枕著靠背,閉上眼睛,試圖驅散那些紛亂無章的念頭,卻只讓杜芳菲含笑的眉眼、嗔怪的神態、以及最后黑暗中那溫軟的觸感,更加鮮明地烙印在感官深處。
就在這樣忐忑不安中度過了一晚。
程飛沒敢給杜芳菲打電話,而芳菲也沒給他打,兩人甚至都沒互發一條短信。
這樣的默契讓程飛更加焦慮難安。
就在這自我折磨的煎熬幾乎要達到頂點時,寂靜得只剩下中央空調低鳴聲的房間里,驟然響起一陣清脆而急促的手機鈴聲!
像一道刺破黑暗的閃電,驟然撕裂了令人窒息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