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死人嗎?”方之翠輕輕說:“不是參加葬禮時的遺照,而是活生生的人死在你面前。”
“沒、沒有,”方淮曳有些發愣。
“我從五歲開始,就被喆姨帶著穿梭在醫院里、死者家里、還有火葬場、墓地,我見過無數尸體,有的安詳完好,有的殘破不堪,有的剛從家人的簇擁下逝去,有的剛從幾噸噸車下拔出,鮮血淋漓。”方之翠說:“第一年會怕,第二年會麻木,第三年就視若平常了。”
方淮曳點點頭,她沒有繼續問下去,哪怕心底還有些疑惑也聰明的閉了嘴。
另一頭的法師終于被人把手從炭盆里抽了出來,燒傷尤其嚴重,有人打了井水過來給他降溫,手塞進去的時候,哪怕燈光依舊不怎么靈光,也能看到盆里冒出白煙來。
“把燈打開啊!”粵娭毑在著急忙慌的人群中吩咐道。
這才有人一拍腦袋想起來,連忙去把燈給開了。
靈堂頓時亮堂了許多,方玉也嚇出了一身虛汗,但還是撐著去借了車,吩咐機動人員送法師去市中心醫院。
她們這里離市區太遠,等救護車來了時間頗長,不如直接聯系然后自己派車把人送去。
看法師這模樣,右手能不能保住都還不一定。
送人的依舊是方蓉花,她這兩天剛剛趕回家,聽說自己家的車和狗都征用出去了,本來只是想來湊個熱鬧,結果誰知道又遇到了這種事。
方蓉花帶著自己心肝肉一樣的煤炭來的,她是個二十三四的年輕女孩,剪了個齊肩的短發,一邊往里走一邊正把頭發扎起來。
一進道場她就在亂成一團的人堆里一眼掃到了方之翠,并且快速走過來。
“方之翠你也在這兒啊,”方蓉花給她遞了根煙,見方之翠擺手這才收了煙盒,扭頭去看方淮曳,“這就是玉姨請過來的姨奶?”
方淮曳這些日子沒少被年輕小輩打量,只沖她勉強的笑笑。
“姨奶被嚇到啦?”方蓉花倒是樂呵呵的看了看她煞白的臉,安慰道:“這劉老頭平時就嘴賤,十里八村的,到處都要打點秋風,他老婆孩子是一貫不理,好賭又好酒,費了只右手說不準還能讓他長點兒記性呢。”
方之翠聞言提醒,“你說話最好小聲點兒。”
方蓉花臉上的神情頗為不屑,靴尖碾了碾地上的沙礫,后頭有人叫她,她撇了撇嘴,“要我是真不想送他這一趟。煤炭,給姨奶說再見。”
她腳邊的大黃狗還真仿佛能停懂話似的,搖著尾巴咧著嘴沖方淮曳叫了一聲。
“她跟你是一輩的嗎?”方淮曳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問道。
方蓉花的性格挺瀟灑爽快的,她來攪和這么一回,方淮曳因為直面法師燒傷產生的心理陰影都散了點。
“我們這里,除了你,但凡和我差不多大的,都是一輩的。”方之翠回答。
兩人在這里閑談的功夫,方蓉花已經回了自己的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