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涌上一股酸澀之感,紀長寧本以為自己早已習慣,可依舊會感到難受,這種痛不似刀傷火燎,只是用千百根細長的針,一點點扎進心上軟肉,不能過快,刺破表面,割開軟肉,深深扎進內里。
就像此刻,猶如凌遲。
晏南舟感受不到她的情緒變化,緊緊握著孟晚,肩并肩,身影相疊,沉浸在自我喜悅中,笑著道:“師姐可否愿意?”
細細論來,二人皆有師長,這新人茶如何也輪不到紀長寧喝,于理不合,更不論其中還有所不能言之由,故而望向孟晚張口而言,“既是你們大喜之日,我自當祝賀,可婚娶之禮需得拜天地,敬高堂,我與晏師弟……”
說到此處,紀長寧頓住,目光偏移瞥向晏南舟,不想教旁人瞧見太多情緒,眼眸偏移半毫,神色自若,將話補全,“不過同門情誼,如此之禮我怎能受,這茶便不喝了?!?/p>
用詞嚴謹,淡定自若,依舊是那個冷靜自持的紀長寧。
可晏南舟卻從其中品出了幾分疏離,幾分客套,仿佛二人陌生至極,并無半點親厚,這讓他感到驚訝。
興許是不滿被人拒絕,他唇角的笑容有些僵住,面色不喜,下一秒笑意加深,好似并未將這句拒絕放在心上,忙改口:“師姐說的在理,是我考慮不周,大婚當日敬茶確是不妥。”
未等紀長寧松了口氣,晏南舟再道:“既如此,不如今日吧?!?/p>
說罷,從芥子袋中取出酒具,一手執杯一手倒酒,隨之,遞出其中一杯,揚唇淺笑,“以酒代茶,我敬師姐一杯?!?/p>
動作和言語都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
紀長寧抬眸,抿著唇不語,對晏南舟不依不饒的行為感到惱怒,語氣變得生硬,“不了,于理不合。”
“也對,對師姐來說禮法規矩比什么都重要?!标棠现坌θ菥S持不住,臉色沉了下來,上前一步,微微附身,下垂的目光就這么落在紀長寧臉上。
從側方望去,他整個人將紀長寧完全籠罩,被拉近的距離帶著強烈的攻擊性,容易讓對方生出被冒犯的不悅,明明是個失禮的舉動,可晏南舟說出的話卻委屈不已,“可于我而言,我這條命得師姐所救,父母雙亡,原以為師姐是我在這世上唯一至親,盼著大喜之日能得親人祝福,未曾想不過一杯酒師姐也不愿喝,看來,不過是我自以為是罷了?!?/p>
二人便這么對峙著,不同的是一方面無表情,一方面帶苦笑,杯中的酒被微風吹得泛起水痕。
孟晚站在一旁,像是被忽視了存在,帶著難以融入的窘迫,她看向身旁的心上人,目光和神情不同平日里的隨和溫柔,而是帶著咄咄逼人的強勢,微傾的背,下垂的眼,無一不讓孟晚陌生。
她心底涌上一股怪異,甚至感到恐慌,可這念頭轉瞬即逝,又恢復正常。
晏南舟自是不知孟晚所想,或許忘記她的存在,只是端著酒杯,目光卻直直盯著紀長寧,沒有避諱遮掩,頗有不死不休的意味,直到后背被人拍了拍,方才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