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奔進一條巷子,太陽西沉,光線已然昏暗。她腦內浮現四角廣場的方位,推算最快的路徑。
想要搞清楚發生的事,當然是去事發地了。
確定路線,她從巷內的開放式樓梯爬上石磚房屋的二樓,主人家是個正在享用晚餐的老年人,收音機播放著懷舊金曲。他沒有注意到家里多了個人。
這是老城區,房屋錯綜復雜,她貓著腰來到陽臺,悄無聲息地單手撐著欄桿落在了隔壁那幢樓的露臺。屋內,年輕的夫妻在音樂里相擁起舞。
艾波洛妮亞手攀著磚縫向下,跳落在另外一條巷子里,墻上滿是歲月痕跡,窗內暖光照亮墻根,彩陶制成的摩爾人頭花瓶里仙人掌肆意生長。
又穿過一道小拱門,七拐八繞,她非常嫻熟地走進一個小院子。院子里擺著精美的摩爾人頭花瓶,薔薇、迷迭香等植物頭發似的花團錦簇,在夜色中顯得光怪陸離。
艾波洛妮亞徑直走向院子底部兩幢建筑的狹窄通道,側身擠入。根據她的記憶,出了這個縫隙,就是著名的四角廣場了。
但艾波洛尼亞沒有出去,側身躲在這條離廣場不過十米遠的縫隙里,屏息凝神,觀察廣場上的情形。
此時夜幕降臨,廣場上的華麗的四頭路燈全部亮起,門窗上石制天使、國王和守護者雕像任由如紗般的光線照亮臉龐,總有種審視般的冷漠。
光里聚集著大量憲兵和部分警察,呈扇形圍繞在一幢華麗繁復的私人住宅前,邸毗鄰夏神的噴泉雕塑。時不時有幾名巡邏人員舉著手電筒查看周圍環境。
在那些人的中心,艾波洛尼亞看到了一個臉上有麻子的矮胖子,是吉利安諾的另一位副手,帕薩藤珀。他太胖了,早先是結實的胖,是古羅馬角斗士那種用脂肪保護內臟的壯碩身形,但近幾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他徹底變成了一只肥豬,哪怕在20攝氏度的夏夜,也不住地流汗。他不得不用雕塑面前的噴泉浸shi手帕,擦臉降溫。
情況不太妙,她意識到。按照她們的安排,他此時應該在特拉帕尼。
艾波洛妮亞睜大眼睛,努力地想要記住廣場上的人臉,出現在這里的人必定是他的心腹。這實在太難為她了,除卻帕薩藤珀,其余全是陌生面孔,而她記憶陌生白人面孔的能力基本等于零。
忽然,建筑里傳來呼喊,兩個保鏢抬著擔架走出來。擔架上,中年男人抬起滿是鮮血的手,緊緊地握住帕薩藤珀的衣擺。
他艱難地開口:“謝謝……”
但帕薩藤珀并未領情,他舉起了木倉。
腦漿噴濺,那手無力地垂下。帕薩藤珀從下屬手里接過擰干的手帕,喘著氣擦拭臉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而后才擦拭槍上的液體,又漫不經心地把手帕丟在死者的臉上。
身旁的噴泉雕像,夏神手捧豐碩的果實,那神明裙擺似乎也染上了鮮血。
艾波洛尼亞望著那個腦袋開花的銀行家,心中一陣發緊。事情開始變得糟糕。
手已經握上腰間的半自動手木倉,她在評估立刻殺掉帕特藤珀的后果。她有信心迅速解決掉這個叛徒,但沒有把握逃脫憲兵和警察的圍堵。他和克羅切眉來眼去已久,他死了,他們便少了個糊弄克羅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