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聽筒,他用不甚熟練的意大利語一字一句地說:“吉利安諾先生,久仰大名。我是來西西里小住的美國人,今天在薩沃卡附近的莊園發現軍用卡車的痕跡。我覺著有必要當面和您說一下這個情況。”
“什么?!”
吉利安諾震驚兩秒,才鄭重道謝:“十分感謝你的消息,不知閣下的姓名是——”
“邁克爾柯里昂。”
“好的,柯里昂先生。”吉利安諾說得很緩慢,語氣因此充滿威儀,有著讓人信服的力量,“是這樣的,今晚我的妻子已經入睡,她懷著身孕,我想盡量不打擾她歇息。”
“可以理解。”邁克爾回答,眼前不禁浮現對方妻妹那張可愛的臉龐。
他的思緒不自覺開始飛遠,穿越豐茂的樹林、飄過無垠的曠野,降落在巴勒莫那高聳古老的城墻上。不知是否打擾到艾波洛尼亞休息?她酣睡的臉頰是否帶著醉人的紅暈?
單單只是想到她,他的內心就泛起一陣莫大的幸福。
“柯里昂先生,”吉利安諾拽回了邁克爾的神思,“明晚六點,請來貝拉大街5號。你吃得慣魷魚通心粉嗎?”
“之后你就掛斷電話了?”
“是的。”
吉利安諾一整晚沒有睡好,輾轉反側,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由和富足降臨西西里,希望孩子能有漂亮整潔的衣服,男人辛勤勞作能養活家人,女人不用失去丈夫以淚洗面。他為此努力了八年,經歷了殺戮、背叛、媾和,才勉強換得眼前的局面。但這只是他的目標——讓窮人過上好日子——的,他堅信這目標終有一日會實現,正如艾波洛尼亞深信他們能改變西西里一樣。
但無常的命運總是讓他如風暴中的小舢板,縱使堅如磐石,也擔心終有一日信念和希望會石沉大海。
正如此刻,情勢一片大好,貴族階層和黑手黨頭領被鏟除了干凈,他們正按照計劃給唯一的□□換血,一步一步架空克羅切。結果,他們的農用機器卻可能被發現了蹤跡?那些豺狼般的、永不知滿足的黑手黨一定會來分一杯羹,甚至以此為借口,像擠葡萄汁一樣,從農民身上榨出更多的油水。
吉里安諾忽然說:“要不我現在就去宰了那個美國佬?再把塔查給宰了?”
艾波沒好氣地說:“然后把克羅切也給宰了?”
吉利安諾興奮極了:“這正是我想做的,他那豪宅的格局我都摸透了,等我趁夜從西北側的花園潛入,爬上二樓露臺進入臥室,對著他那肥豬般的腦袋就是一槍。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