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侍郎一驚,回頭怒瞪道:“王爺駕前,豈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閉嘴!”
聞于野卻擱了筆,道:“你說。”
說話的正是寧興。他左右看看,道:“回稟王爺,小的等人雖只是試婚的下人,卻也講究個干凈清白。小的斗膽請求王爺不要選賀蘭山——”
賀蘭山震驚轉(zhuǎn)頭,寧興卻不看他,繼續(xù)道:“——因?yàn)椋驗(yàn)橘R蘭山他已非完璧!”
賀蘭山身體微晃,死死咬住了牙。
禮部侍郎吸了口氣,一撩衣擺跪下道:“王爺!下官無能,管教無方,竟致寧興在王爺駕前如此失禮無狀,請王爺責(zé)罰!”
聞于野對禮部侍郎的告罪不置可否,他只看著寧興,道:“你如何得知?”
寧興只道自己得了器重,忙不迭跪下道:“回稟王爺,小的非是空穴來風(fēng),賀蘭山在府中時便經(jīng)常偷偷對鏡描畫眉心孕痣,小的雖未見過他孕痣的真實(shí)顏色,但想必不是他現(xiàn)在這樣的淡紅!”
哥兒們的眉心皆生有孕痣,未嫁之身孕痣色淺,為粉紅至淡紅;待到洞房之后,孕痣則會變得鮮紅如血,是常以此區(qū)分完璧與否。
寧興言下之意,便是賀蘭山有意將他鮮紅的孕痣畫成淡紅,以掩人耳目了。
賀蘭山咬著下唇,并不為自己辯解。
寧興見他不語,更是得了底氣,接著道:“小的無意中窺見他的秘密,自此便留了心,細(xì)細(xì)打聽。才知原來賀蘭山是從前獲罪的隴西郡公的養(yǎng)子,兩年前,賀蘭山便與人有過婚約。雖未正式成親,但想必當(dāng)年二人仗著婚約,便互通情意,早早地暗度陳倉了!”
他如此慷慨激昂地陳詞,把賀蘭山所謂的“骯臟不堪的秘密”公之于眾,賀蘭山本該羞憤難當(dāng)、崩潰哭泣,然后跪地求饒才是。
然而他依舊直挺挺地站著,閉目一瞬,再睜眼時他鼓足勇氣看向聞于野,緩緩道:“小的當(dāng)年的確與人有過婚約。”
禮部侍郎心如死灰,寧興得意一笑。
但這時若是他們敢抬頭仔細(xì)看看,就會發(fā)現(xiàn)聞于野臉上并無半點(diǎn)怒色。恰恰相反,他的神色比之方才緩和了些,看向賀蘭山的目光也帶了些興味。聞于野淡然道:“是么。”
賀蘭山盈盈望向聞于野,情不自禁讓心底暗藏的情愫從眼神中傾瀉而出。他戚戚然道:“但小的與他,僅有城樓上驚鴻一瞥的緣分,當(dāng)年的婚約,也早已作廢。至于寧興所言‘暗度陳倉’,小的萬不能蒙此不白之冤,情愿當(dāng)場將孕痣擦洗干凈,以證清白。”
賀蘭山熾熱的眼神讓聞于野心中微微觸動,面上卻平靜無波,道:“平威,讓人打盆水來。”
章高旻答應(yīng)一聲,深深看了賀蘭山一眼,去門口喚過仆從,吩咐打水。
不消片刻,仆從端著水盆入內(nèi),擱在賀蘭山面前。
賀蘭山從懷中摸出手帕打shi,用力抹去眉心的淡紅。
寧興睜大了雙眼死死盯著,不由得心如擂鼓。緊接著,他的呼吸在賀蘭山放下手的瞬間停滯了——
掩藏在那點(diǎn)淡紅之下的,是淺到恍若無色的一點(diǎn)點(diǎn)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