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閉嘴!”
沈老頭一聲怒喝,第一次當著全村人的面火力全開,當眾訓子,指著二房兩口子:“老二,老二媳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些小九九,成天算計著自已那點東西,對這個家出過幾分力?你大哥天不亮就下地,你們兩口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又轉向三房:“還有你,大昭,你大哥累死累活供你讀書,你考了多少年了?還是個童生,你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有半分愧疚嗎?有為這個家讓出過半分貢獻嘛!”
這番話罵得是酣暢淋漓,也罵得是事實。院里圍觀的村民立刻就變了風向。
一直通情長房的孫嬸子小聲對旁邊人說:“老頭子今天說的都是實在話,大山家確實是家里的頂梁柱。”
八卦的王婆聽著風向變了,也咂咂嘴,“這么一說,給石頭二兩銀子讀書,倒也不算過分……”
老太太被沈老頭的氣勢和村民的議論給鎮住了,再想起這些年確實虧欠大房良多,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低下了頭,算是默認了。
二房和三房被罵得顏面掃地,灰頭土臉,再也不敢吭聲。
事情,就這么定了。
當天晚上,沈老頭破天荒地讓老太太從地窖里拿出一小壇自家釀的米酒,硬是把親家李木匠留了下來吃飯。
酒過三巡,堂屋里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李木匠再次拿出那二兩銀子,誠懇地說:“親家,今天是我莽撞了,但我也是為了外孫,你別見怪,這錢你收下,我知道家里難,算我這個讓外公的一點心意。”
沈老頭擺了擺手,沒有收錢。
他倒了記記一碗酒,仰頭一飲而盡,放下碗看著眼前的三個兒子,那雙渾濁的老眼里帶上了深深的歉意:“親家,我懂,我為什么偏心老三?”
沈老頭指著自已的心口,“大山出生那年,鬧饑荒,能活下來就不易了,哪有別的想頭,等有了大奎,家里還是窮,多個人多雙筷子,就得逼著年幼的大山一起下地,直到有了大昭,家里日子才好過點,這才動了心思,想讓家里出個讀書人,擺脫這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
沈老頭看著老大:“老二精明,但不是下地的料,成天偷奸耍滑,我沒得選,只有讓大山拼命的干,好為沈家謀一個好的出路,都是我沒本事,我知道耽誤了老大一家,是我對不住你們。”
這番掏心窩子的話,讓沈大山眼圈都紅了,默默端起酒碗,一口喝干。
沈大奎愣住了,心里第一次對這個沉默的大哥生出了一絲愧疚。
沈大昭更是記臉通紅,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老太太顫巍巍拉住李氏的手,那雙手掌結了層硬繭,是常年操持家務磨出來的。
“大家的,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話剛落音,便抬袖去抹眼角,在眼角蹭出兩道淺痕。
李氏被婆婆這突如其來的溫情弄得不知所措,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沈老頭環視一圈,鄭重許下承諾:“老大,老二,爹對不住你們,但你們的娃不能再跟你們一樣了,石頭這事,就算張秀才不收,爹以后也會想辦法給石頭和虎子謀個穩當的生計,清露、秀兒,咱家的閨女,以后也要風風光光地找個好人家。”
李木匠見狀,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最終還是讓女兒李氏把那二兩銀子收好,臨走前,摸著自家外孫的頭,鄭重地囑咐道:“石頭,外公能讓的就這么多了,要是那個秀才公肯收你,你一定要爭氣,好好讀書。”
沈青石重重地點了點頭,知道這艱難的第一步,算是邁出去了。
接下來,就是那個村里人人敬而遠之的怪人,張秀才了。
二兩銀子的束脩,不知道夠不夠搞定這位落魄秀才?這談判難度,可比對付鎮上的布莊老板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