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一只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整個朱雀大街,數千雙眼睛都聚焦在那個從馬車上走下來的身影上。
風,停了。
喧囂,靜了。
就連空氣中浮動的塵埃,似乎都凝固在了那一片詭異的寂靜里。
謝慈就站在那片寂靜的中央。
她依舊穿著那身在寺廟里穿了三年的、洗得發白的粗布僧衣。那衣服寬大簡陋,沒有任何紋飾,穿在她身上非但沒有半分落魄,反而襯得她整個人像一柄剛剛出鞘的、未經任何雕琢的利劍,帶著一種原始而危險的鋒芒。
她的臉上沒有施半分粉黛,蒼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到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可那張臉的輪廓卻精致得不似凡人,尤其是那雙眼睛。
幽深冷寂,像兩口千年不化的寒潭。
當她的目光掃過來時,周遭那些看客竟都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不敢與她對視。
那是一種怎樣的目光?
沒有憤怒,沒有怨恨,甚至沒有半分情緒。
那是一種……俯瞰的目光。
就像神明在俯瞰著腳下喧鬧的、不知死活的螻蟻。
蕭燼的笑聲也在這片死寂中戛然而止。
他看著那個緩緩向他走來的身影,心臟毫無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一種莫名的、源于動物本能的恐懼,像一條冰冷的蛇,順著他的脊椎緩緩向上攀爬。
怎么回事?
她……她不該是這樣的!
她不該是如此的……平靜!
按照他的設想,此刻的謝慈應該氣得渾身發抖,應該對他破口大罵,應該像三年前一樣露出那副歇斯底里的、瘋狗般的丑態!
可她沒有。
她只是走著。
一步,一步,又一步。
她的步伐很慢很穩,踩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竟沒有發出半分聲響,像一個行走于人間的幽靈。
她離他越來越近。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蕭燼甚至能看清她臉上細微的絨毛,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混雜著淡淡檀香和皂角的氣息。
那氣息干凈得不帶一絲煙火氣,卻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