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盡頭是一片水潭,水潭邊上連續的灰色方塊引起了乞兒的注意,雖因水汽彌漫,看不真切,隱約中卻也可分辨出屋舍的形狀。乞兒大喜過望,抱起女道者便行,口中笑道:“果然是哪個什么什么沒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哈哈哈……我就不信,憑我這兩條腿,還走不出你這大山去?!?/p>
乞兒沿著山壁而行,直行到午夜月明,才走出山壁的范圍,露出一段陡坡可勉強下去。乞兒本想一鼓作氣,下了山再歇腳,可女道者見月便醒,也不與乞兒言商,掙扎著下地,對月靜坐,瞬間入定。乞兒無法,只好陪著女道者歇息。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乞兒背著女道者,踏著松動的土石,一步一個腳印,下得山來已是翌日午后,再回到瀑布腳下時,已然黃昏。
但見得水潭旁邊遍植楊柳,在氤氳水霧中婆娑而舞,美得令人心醉。初始時,水聲并不大,等走到水潭邊上,直面瀑布時,突然水聲雷動,震耳發聵。竟是山壁內凹,形成三面回音壁,將水聲都攏到了一起。
盡管水聲隆隆,乞兒卻放慢了腳步,悄然前行,好似一丁點的聲音都可能觸犯當地的神威。出了柳林,赫然便是一條卵石鋪就的小徑。順著小徑過去,一排排籬笆小院屋舍因路而建,儼然有矩。
然則小院內卻靜的出奇,不聞雞鳴犬吠還罷,人影也不見一個,乞兒不由得心頭一緊。再往里走,看那屋舍洞開,院中一片狼藉,更有斑斑血跡,不由哀嘆一聲,道:“這獸潮忒也可恨!”
乞兒原本激動的心情已漸漸冷卻,眼看夜幕降臨,便隨便尋了一間屋舍進去,準備歇息。然而剛踏進屋內,乞兒卻雙目圓瞪,驚駭失聲。
卻見屋內地面上直挺挺躺了一對中年男女,借著門窗傳入的昏光,依然可見二人身著血衣,肢體殘損,面目猙獰可怖。乞兒雖說膽大,卻也從來不曾見過如此死狀,登時大叫欲哭,蹬蹬蹬倒退出屋,腿一軟,仰面倒地,躺在了女道者身上。
這時,忽聞一人聲道:“死都死了,還有什么可怕的?”死寂之地乍聞人聲,乞兒只覺得肝膽欲裂,張口大叫,卻發不出丁點聲音。暮然回頭,一人正好從院門前經過。只見那人頭扎一字巾,身著青云袍,一手端于xiong前,一手背于后腰,輕身而行,不聞絲毫聲響。
乞兒鼓起勇氣,大呼道:“你是人是鬼?”
那人不答,隨手一指道:“這間房屋干凈,你自去歇息?!痹捔T,人已到了楊柳林下,往瀑布那邊去了。
乞兒爬起身,追出兩步,大叫道:“喂,喂,別走,告訴我怎么出山……”那人身影在楊柳林下一晃即沒,乞兒抱起女道者,再追到楊柳林時,哪里還有人影。任他在瀑布附近轉了半天,仍無所獲,只好悻悻然而歸。他不敢再接近屋舍,見村后有一草棚,還算干爽,便做了棲身之所。
月出東山后,女道者剛要起身修煉,忽然一陣狂風刮過,一朵黑云飄來,恰好遮住了明月。女道者眉頭緊蹙,不及說上句話,就又昏睡過去。
乞兒不禁大為驚奇,揣摩道:“難道吸收明月光華就是成仙之道嗎?”腦中靈光一閃,嘴角一咧,喜道:“我也試試?!碑斚拢餐颂焐蠠o月,學著女道者的模樣,盤膝而坐,手中捏個法訣,有模有樣地修煉起來。
然而剛坐了片刻,一天的疲憊泉涌而上,頓時神疲身軟,昏沉欲睡。就在乞兒奔赴周公之際,夜空中卻傳來了幽幽的笛聲。笛聲悠然,卻極動心靈,聽得幾個音符,便睡意全消。
乞兒不禁大為惱怒,道:“他奶奶的,這誰呀,大半夜不睡覺……”話未說完,突然中斷,面上露出恐懼之色,想起屋內擺放的死尸,頓覺后背涼颼颼地,結巴道:“不會是,不會是……吧?”不由得向女道者身邊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