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嬤嬤看著麗姐兒那雙無畏而清澈的眼,忽而一笑,點點頭,不再說話,復而坐下接著喝茶。直到青杏拿來了麗姐兒的繡品,高嬤嬤瞧見了,笑著點頭,這才松了口贊道:“甚好。”
一旁的林氏與徐燕相視一笑,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三天后,高嬤嬤帶著一個叫桃枝,約莫七八歲的小丫鬟進了徐家,每天教導麗姐兒禮儀規矩,內院忌諱等麗姐兒以前從不知曉的東西。
“你與高嬤嬤相處的如何?”過了幾日,林氏便拉著麗姐兒私下詢問起來。
麗姐兒猶豫一番,繼而笑著道:“還好”。
僅僅是還好?林氏神色突然緊張起來,眼神飄忽不定地道:“她罰你了?”
麗姐兒笑著搖頭道:“沒有。”
高嬤嬤年歲大了,不想在世家名門中輾轉,只想找個地方養老,安逸地活下去。她沒選擇回鄉,無非是覺得一個孤老婆子回去也未必順心,于是就打算尋個人口簡單的讀書人家,遠離后院的是是非非,尋個清凈地。所幸沐恩伯夫人正尋教養嬤嬤找上了她,而她也看中了徐家家世清白,徐家的小姐資質不錯,斷不會辱沒了她的名聲,就安下心來一心辦差。徐家富貴又不世俗,生活舒適且沒什么要緊事,著實是個好地界。為此,高嬤嬤格外珍惜,原本冷著的臉也漸漸帶了笑模樣與藤蘿小筑的丫鬟婆子套交情。高嬤嬤并沒有與林氏簽賣身契,也沒有讓麗姐兒拜師敬茶,她只想維穩地永久留在徐家,自然不會對麗姐兒太過嚴厲,只約束著麗姐兒不再后院混日子罷了。再說麗姐兒除了琴藝和禮儀規矩有所松散之外,不管是管家還是女紅,樣樣都出色,高嬤嬤也沒什么可指手畫腳的地方,自然兩邊都相安無事。
“她若是罰你了,你可要告訴娘,娘給你撐腰。”林氏幼年時曾聽聞過大家的小姐有被嬤嬤虐待而香消玉殞的事,到了女兒這里,自然時刻留意著藤蘿小筑。
“知道了。”麗姐兒笑著道。
麗姐兒對高嬤嬤沒什么特殊的感情,就像對林氏說的那樣,麗姐兒對高嬤嬤和自己的關系評價只停留在“還好”上。高嬤嬤目的很明確,就是在徐家終老,因此對麗姐兒的態度不卑不亢,教學也既不嚴厲也不松散。麗姐兒問了,她就毫無保留地回答;麗姐兒若沒興趣問,她自然也不會多事。總之高嬤嬤對麗姐兒既沒什么壞心,卻也關懷不到哪里去,和丹桂等人比起來,她格外冷清。麗姐兒倒是不在意這些,反正高嬤嬤是要留在身邊的,有問題隨時問就是了,這么方便,何必要自己硬學東西,沒得與自己過不去。于是麗姐兒的精神徹底松散下來,肉體上雖沒以前那么懶散,卻還過的去。
春宴的前一天,林氏特意到藤蘿小筑來給麗姐兒挑頭面和衣衫,直折騰了近兩個時辰才選定了一套翡翠寶石頭面和一條碧色繚綾云水暗紋的褙子和鵝黃蘇緞繡榴花圓領夾襖并著一條石榴裙。除此之外,林氏還挑了耳墜,項圈,手鐲,汗巾子,噤步等等,就連繡鞋都選好了。這架勢,麗姐兒就是再傻也知道明日的春宴是什么性質的了。
“看來得去銀樓打些首飾,再叫家里的繡娘給你制新衣了。”林氏蹙著眉頭看著麗姐兒六個首飾匣子直蹙眉頭。
麗姐兒一聽這話,只覺腦門上冒冷汗。她瞧了瞧薰籠上滿滿的衣衫,又看了看手指都插不進去的首飾匣子,連忙道:“多麻煩,再說女兒這里還有好多沒上過身的衣衫和沒戴過的首飾呢。”
麗姐兒不愛出門,在家里也不怎么打扮,因此家里長輩給的首飾等等好多只看過,并沒戴過。可麗姐兒的話林氏好像沒聽見似的,轉頭就回了朝夕堂花廳,把事情吩咐下去。
笑話,既回了京都,就少不了應酬。京都中的千金閨秀,富貴太太,眼睛都不揉沙子,戴過的頭面,穿過的衣衫哪里能穿兩次,沒的叫人笑話。徐家若是拮據,林氏也就不說什么了。可明明她女兒什么都不差,做什么叫麗姐兒被人搬弄口舌。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麗姐兒洗漱后,用過早膳就穿衣打扮起來。頂著滿頭的飾品,麗姐兒只覺得脖子疼,而高嬤嬤等人則暗自點頭。麗姐兒的長相本就端莊明艷,屬于富貴花那種類型的,如今用金銀玉石裝扮,更顯貴氣。若是麗姐兒的氣色中沒有平時的那種懶散,恐怕氣質會更好些。高嬤嬤此時深深后悔她原來的得過且過,并且下定決心以后要嚴厲些。
廣安侯府門前的兩只大獅子很威風,猛然瞧見會心存畏懼,讓人心驚。麗姐兒透過車簾瞧著,心下一時起伏不定,莫名地預感這次的春宴怕是會不太平。
“一個犯官之女,也敢來此地,沒的辱沒了我。”不滿的嬌聲飄進麗姐兒的耳朵,一扭頭,麗姐兒就認出了這位故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