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城內煙塵滾滾,大火燎原。破碎的瓦礫遍布原本繁華的街道,不時顯出一兩具渾身是血的尸體。他們也許是死于他人的刀劍之下,也許是死于大火,也許死于無路可走的絕望中。昔日繁華富庶的蜀州城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斷壁殘垣,破爛不堪的戰火之城。
蔣氏大軍在城外已經攻打了一天一夜了。榮和王世子想議和卻被拒絕了。原本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任誰都不放在眼里的皇親國戚就那么喬裝連夜出逃了。可笑守城的將士們還以為他們的主子去搬救兵,拼死奮戰呢。
知州府中,人心惶惶,仆役四散,門戶大開,遍地凌亂。
“小姐,府內幾乎沒有人了!”一個桃腮杏眼的貌美丫鬟因為神色驚慌而生生減了五分姿色。
“哦,知道了。”梳妝臺前的少女如一縷縹緲的煙霧,好似隨時都會羽化登仙。
“小姐,我們也逃吧。”那丫鬟對于自家主子的無動于衷絲毫不奇怪。
“我們能逃去哪里?”想來知州府尚且如此,外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又道“在哪里也無非是等死罷了。”
“那也不能坐以待斃,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小姐還青春貌美,有大好年華。小姐只要逃過這劫,將來必定能覓得如意郎君。”
“春杏,你何時懂得這許多了?坐以待斃,螻蟻偷生?”少女轉過頭,一雙妙目緊緊盯著春杏。
那少女姿容絕美,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已見傾國之色,琉璃般的眼珠閃爍著無限冷意,小巧的朱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精致的面孔好像結了一層冰霜。
那個叫春杏的丫鬟絲毫不介意少女的臉色,接著道:“我的好小姐,這都什么時候了!我們也趕緊走吧!”
“我又何曾不想逃?又何曾不想逃過天意!可逃了之后又該如何?這亂世,以你我的姿色早晚都會萬劫不復!再說,我們又能逃到哪里去?別跟我說回娘家。他們根本不會管你我的死活,就算是收留了我們,只怕也存了要把我們送出去攀附權貴的想法。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過了!還不如現在清清白白的去了。”說著少女不覺間竟握住了幾上的銀剪刀,面色變的決絕。
“小姐,趁著攻城的兵士還沒有進來,我們趕緊走吧。不到最后一刻,您這又是何苦!天大地大,一定有容的下我們的地方。既然老天不公,我們何不與老天爭一爭!那榮和王世子已經走了,我們帶著金銀細軟,換上男裝,變了妝容,未必不能逃過一劫,就自己一命。至于以后,等保了性命再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春杏從不認命!不管是小時候差點被餓死,還是家破人亡,賣身為奴,她都頑強的活著!對她來說,只有好好地活著,才對得起自己。
小姐是個命苦的,現在這副模樣是心死了而已。父不慈,將她的姿色作為攀龍附鳳的籌碼,七日前送給了蜀州城最有權勢的榮和王世子做妾。可剛進府的那幾天,恰好小姐葵水,榮和王世子覺得晦氣,就不再來看過小姐。小姐至今還是完璧,一切都可以轉圜。小姐說的對,娘家是不能回的,回去等于自斷后路。
春杏自然也看見了主子握著的那把銀剪刀,她上前輕輕握住了主子的手。春杏說的話有道理,那國色少女被動搖了。
“小姐,我們可以去山上避難。我小時候就是住在山中,養活個把人不成問題。”春杏短短時間內就想到了退路,要不是那少女國色天香,否則還以為她是小姐,那少女是丫鬟。
“既如此,那就趕緊去找兩套男裝,你再看看哪里有金銀多弄點!”那少女顯然是被春杏動搖了,誰都不想死,關鍵時刻都會激發人的潛能。
春杏看到小姐又神采奕奕,高興地飛奔出去。她直奔下人房找到了兩件干凈男裝,原本衣裳的主人是府內的小廝,看來他們也顧不得什么,都是拿了值錢的逃走了。春杏還多了個心眼去上房拿了兩件狐裘,畢竟山上的天氣總是變幻莫測的。春杏又怕剛到山上找不到什么吃食,又趕去了廚房拿了干糧和水。
回到院子就看件自家小姐早已經將金銀細軟打好了包袱,又把黃泥漿一般的涂料遞給自己。
“快涂上,你我的臉太打眼了。”絕色少女早就涂得滿臉蠟黃,差點認不出來。
“還是小姐想的周到。”春杏放下弄來的衣物吃食,連忙將泥漿往臉上涂。
國色少女也不磨蹭,抓過來男裝就手忙腳亂的換上,又將頭發打散挽了髻,乍一看就像一個營養不良的小男孩。春杏的手腳更麻利,她也飛速的換裝梳頭,整體形象和小姐差不多。
國色少女拿著包袱和春杏從后門走,那包袱實在不大,她很拮據,并沒有多少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