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管局大樓前的梧桐葉上凝著昨夜的雨,高摯解開兩顆襯衫紐扣,讓初秋的涼風灌進灼熱的胸腔。
市監局稽查科辦公室里,新任副局長的茶已經續到第三泡,高摯拿著江詩丹頓的手穿過紫砂壺嘴吞吐出的白霧來到男人眼前:這里有劉總在永利賭場室遺落的籌碼貼紙,與表鏈夾縫里的金箔成分完全一致。
他望著腕表陀齒輪間卡著的半片金箔,想起昨晚倚著朱漆廊柱焚香的羅浮玉,沉香木屑落在她未綰的發間,像細雪落滿烏檀木,素白道袍被秋風吹得緊貼腰線。
秒針跳動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高摯將表盤轉向光源,對方用放大鏡檢視江詩丹頓表盤,羅氏的律師團隊開始展示證據鏈,投影儀的藍色光束穿透百葉窗縫隙。
高摯給了律師一個眼神示意,下意識摩挲金戒內壁,刻著的羅浮玉生辰八字棱角早已被體溫磨得溫潤。
這是劉睿昌通過妻弟控制的建材公司虛開發票的憑證
副局長放下手表,開始翻看報關單影印件,鋼筆尖在記錄本上頓了頓,話鋒一轉:大小姐最近還在云虬洞清修?
余光瞥見窗外有輛黑色奧迪緩緩駛離――是劉睿昌秘書的車。
高摯答得滴水不漏:羅董她師從靜虛子,道長不久前云游回道觀了,自然需要時時侍奉、聽經。
配合昨夜羅浮玉把玩著拍賣行圖冊輕笑的模樣,想來那顆12克拉藍鉆此刻應該正在蘇富比夜場舉牌了。
“若王局得空,云虬洞的桂花蜜釀倒是值得一嘗。”
手機在西裝內袋突然震動,家庭醫生發來羅觀承的驗血報告。
視線掃過報告上的一些數值時,想起昨夜兒子抓撓脖頸的紅痕,羅浮玉以往過敏時的模樣也一并在腦海浮現。
高摯覺得今日耐心已經到達極限,實在疲于和眼前人打官腔,寒暄幾句就作勢離開。
王局,于您是政績一件,于我們也能肅清一下害群之馬。他起身整理袖扣,鉑金袖扣內側刻著蟾宮桂花紋樣,后續材料已同步到內網系統,您撥冗查收一下。
從紀委大樓走出后因為公務脫不開身,高摯只能致電保姆把觀承又送去了蟾宮讓羅浮玉看管。
回到公司已經是日落時分,辦公室的落地窗映著暮色。
高摯望著玻璃幕墻上自己的倒影,領帶是羅浮玉以前為他置辦的墨綠暗紋款。
高總,這是您要的城西地塊原始規劃圖。
秘書小唐將文件袋放在會議桌上,塑封處還沾著檔案館的灰塵。
高摯抽出泛黃的圖紙,1997年市政中文保區字樣被紅筆圈出。
手機在西裝內袋震動,是給羅浮玉特別設置的唱段鈴聲。
他接起電話,走到落地窗前:觀承退燒了?
晚高峰的車流正涌向跨江大橋,電話那頭傳來玉器相擊的脆響,女人心情似乎不錯:他在撕你留在蟾宮的會議紀要,關于增設聯席ceo那部分。
“真乖,不愧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
高摯扶著窗框,聽對面傳來軟了聲音的女人和孩童嬉鬧聲。
他簡要闡明了今日在市監局大樓和副局長談話的種種,結尾補上一句劉睿昌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力求自保的猜測。
知道了。羅浮玉的聲音裹著瓷器碰撞的清響,他女兒不是剛在米蘭競拍藍鉆?現在應該過海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