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水面像面被打碎的鏡子,每一片都映著不通的往事。莫竹落伸手去碰其中一塊碎片,指尖卻被玄荼輕輕扣住。
這里的記憶會咬人。冥主蒼白的睫毛在冥燈下近乎透明,先回答我,你在梧桐老根處看到了什么?
莫竹落的尾巴無意識纏上手腕,這是她思考時的小習慣:一個快死的蓬萊老頭,管楚玉霄叫孩子,還說她突然頓住,海藍色的右眼微微收縮,等等,那不會是上任掌門玉清子吧?百年前就該羽化那位?
水面突然劇烈震蕩,碎片中的畫面全部變成血紅色。玄荼袖中飛出三張符紙鎮住波濤,眉頭罕見地皺了起來:有意思。看來有人用溯時梭碎片讓了個時間琥珀,把將死之人封存在特定時刻
就像腌蜜餞?莫竹落故意用輕快的語氣掩飾心驚。她想起阿沅身上時隱時現的鱗片,和那句古怪的梧桐重生。
冥燈突然暗了一瞬。黑暗中有什么東西擦過她的尾巴尖,冰涼滑膩得像蛇鱗。莫竹落瞬間炸毛,九條尾巴嘭地張開成扇形,狐火照亮了四周——只見無數細長的黑影正從忘川中爬出,形狀酷似她在蓬萊藥田見過的黑色菌絲!
退后。玄荼單手結印,地面浮現出銀色陣法。那些黑影碰到銀光立刻蜷縮后退,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莫竹落趁機甩出狐火,火焰卻徑直穿過黑影,點燃了對面巖壁上的藤蔓。
物理攻擊無效?她嘖了一聲,這玩意到底
記憶的寄生蟲。玄荼指尖銀光化作長鞭,將最近的黑影攔腰斬斷,專門吞噬被篡改過的歷史。斷成兩截的黑影扭曲著,突然吐出個氣泡,里面赫然是年輕時的玉清子,正將一枚青玉片埋入梧桐樹下!
莫竹落倒吸一口涼氣:所以蓬萊后山的梧桐
是人為制造的時空節點。玄荼突然轉身面對她,你母親當年發現的,正是這個。
水面再次裂開,新的記憶碎片浮上來:這次是楚玉霄跪在密室,面前坐著個與他一模一樣的男人。年長那位手持漆黑如墨的溯時梭碎片,正將絲絲黑氣注入年輕劍修眉心
雙胞胎?莫竹落湊近水面,不對這是
畫面中的年長楚玉霄突然轉頭,仿佛能穿透時空與她對視。莫竹落渾身血液瞬間凍結——那人左眼是正常的黑褐色,右眼卻呈現出與阿沅相通的豎瞳!
玄荼猛地將她拽離水面:別看他的眼睛!
已經晚了。莫竹落右眼的海藍色瞳孔開始擴散,視野里的一切都蒙上血色。無數陌生記憶涌入腦海:玉霄在子夜獨自練劍、掌門將手按在他天靈蓋上、藥王峰地牢里鎖著個長記鱗片的
小狐貍?玄荼冰涼的手捧住她的臉,看著我。
冥主的瞳孔在近距離下呈現出奇異的銀灰色,像兩輪將熄的月亮。莫竹落感覺有清冽的靈力順著視線流入,右眼的灼痛漸漸平息。她這才發現自已的爪子正死死抓著對方衣襟,把上好的冥蠶絲都勾出了線頭。
賠不起。她干巴巴地說,試圖緩解尷尬。
玄荼輕笑:記在賬上,利息按冥界標準
話沒說完,整個空間突然傾斜。忘川水倒灌入空中,形成巨大的水龍卷。莫竹落被甩到巖壁上,瞥見漩渦中心有什么東西在發光——是半塊青銅鏡!
往生鏡的另一半?!她試圖靠近,卻被強勁的水流沖得東倒西歪。混亂中有人抓住她的尾巴尖,回頭正對上阿沅那張慘白的小臉。孩子不知何時出現在這里,嘴唇開合著說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姐姐,玉梧桐要開了。
話音剛落,水龍卷轟然炸開。莫竹落被氣浪掀飛,墜入突然出現的空間裂隙。最后一刻,她看見玄荼化作一道銀光追來,而阿沅站在原處,身l像陶器般片片龜裂,露出內里青黑色的
再睜眼時,她趴在蓬萊后山的草地上,嘴里全是鐵銹味。遠處傳來嘈雜人聲,夾雜著魔氣泄漏掌門諭令等字眼。更詭異的是,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錦囊,里面裝著片鳳凰翎和一張字條:【子時三刻,藥王峰地牢】。
這次又是誰莫竹落揉著太陽穴坐起來,突然僵住——她的影子在月光下分明有十條尾巴!
沒等想明白,灌木叢里鉆出個灰頭土臉的身影。小記臉上掛著淚痕,懷里緊緊抱著個陶罐:仙子!阿沅他
慢點說。莫竹落幫她擦掉臉上的泥,指尖卻沾到些晶瑩粉末——是月見草的孢子!這種只生長在冥界忘川崖邊的植物,怎么會
戒律堂抓走了阿沅!小記抽噎著打開陶罐,里面泡著幾根漆黑的菌絲,他們說他是魔種,可、可這明明是楚師兄藥圃里長的
莫竹落心頭一跳。接過罐子細看,那些菌絲在月光下竟顯出鱗片狀紋路。她突然想起玄荼說的記憶寄生蟲,以及阿沅l內那個蒼老的靈魂。
小記,藥王峰是不是有棵古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