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樹村的天氣比起市里還是要低上五六度的。曹靜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也摟緊了懷里撐得鼓溜溜的包。從今往后,也只有懷里這東西能讓自己感到踏實了。
包里裝的是十二萬現(xiàn)金,曹靜默默算起了小賬。距離明年開工至少四五個月,在這期間房貸得兩萬,女兒魏倩的托管費,鋼琴班,舞蹈課也不能斷,再加上生活費雜七雜八的,也得個四五萬吧,不管怎么說,苦了誰也不能苦了孩子,絕不能因為她爸進去了就降低了孩子的生活標準讓別人看了笑話。
元旦還有春節(jié)也得給魏樂文所在監(jiān)獄的管教送上幾份禮,再算上明年開工的費用,維修機器費用,等等,這都是要提前預(yù)留出來錢,不能動的。
前段時間從魏樂文五姨那里把之前欠的三萬也要了回來,曹靜心里也是在慶幸。聽五姨的口氣,再晚些日子她就把這筆錢打給魏樂心了。曹靜當時在電話里一再的聲明——這筆錢錢本來就是自己打給五姨的,五姨就應(yīng)該把錢還給她!至于魏樂心和魏樂文之間的賬目那就等魏樂文出來以后他倆自己再算吧,她可不想?yún)⑴c進去。
好在魏樂文的五姨還是很給自己面子的,錢很快就給自己打了過來。
目前為止魏樂文的事情也算是塵埃落定了,今年的工程活也都結(jié)束了,女兒在母親家里也不用自己操心,所以曹靜想在榆樹村再多待些日子。畢竟自己是在這里長大的,兩個姐姐也居住在這里,無聊的時候還能和朋友打打麻將喝喝小酒,總比一個人回到家里家里孤孤單單的要好啊。
自從魏樂文出事以后,曹靜就特別害怕獨處。一個人時,腦子里就特別容易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一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整個人就不好了。萎靡,不安,焦慮,失眠……
七年,2555個日夜,該怎么過呢,日子才能熬得快一些?
十二月份已經(jīng)接近尾聲,越接近月底,魏樂心就越急躁。這幾天那個催命的電話也多了起來,白天不打,偏就喜歡在晚上十點以后來催款。夜深人靜的,電話那頭的嗓門子也不收斂一點,一聽就是故意為之。要是沒有馬桶沖水的聲音打掩護,估摸寧遠躺在被窩里也能聽個清清楚楚。
在寧遠下班之前,魏樂心是提前就把手機設(shè)置成靜音的,也所以這樣,她在寧遠眼里的狀態(tài)基本就是機不離手,電話一來就上廁所,一進廁所就嘩啦嘩啦的沖水。這些小技倆又怎么能瞞得過他?
這段日子魏樂心做事心不在焉,時不時的就發(fā)個呆走個神兒,就連兒子天天都察覺出來了媽媽的異樣來。
寧遠一直憋著不說,也是想治一治她那倔脾氣,想著她如果能給自己服個軟,那倆人合好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可當天天今早告訴他說,媽媽昨天接他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開車走神兒差點撞到行人,他覺得自己該出手了。
晚上,寧遠關(guān)了燈,他眨巴眨巴眼睛適應(yīng)了一下驟然的黑暗,小聲問:“欠了多少錢啊?我明天去單位跟同事湊湊。”
魏樂心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不是最不愿意跟別人張嘴借錢嗎?”
“獎金快發(fā)了,今年塔吊也干了五個月的活,等年前結(jié)賬了就還給他們,用不了多久。”
寧遠聽著魏樂心那邊呼吸有點急促,憋了老半天,終于吐出一句話:“十萬,加利息7200。”
我的媽呀!寧遠的小心臟猛地收緊,一股熱血直沖天靈蓋。他慶幸自己是關(guān)燈了,否則這一刻的愕然和震恐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的。
寧遠這才想起來電標的事兒,他當時已經(jīng)明確告訴她不能投資,不能投資,她怎么就不聽呢?
罷了罷了!寧遠用力咬了咬后牙槽,待情緒平穩(wěn)后很爺們兒地說了一句:“不管欠人家多錢明天趕緊還給他!一天天讓人這個催,不鬧心哪?”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兩個人同時斂聲屏氣,一時間竟無半點聲息。
寧遠估摸著下一刻魏樂心很有可能會湊過來緊緊抱住自己,一想到這個,身上某處的興奮因子便開始不斷不斷的活躍,綻放。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開始懊悔起來,要是剛才刷個牙就完美了……
“你為啥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