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千零一份保單（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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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十三測算過外婆的拖拉機(jī)時速，最高達(dá)到三十碼，那是進(jìn)完貨趕一場麻將，從縣里回小鎮(zhèn)五十多里路，一個鐘頭跑到了。拖拉機(jī)保養(yǎng)得很好，據(jù)說是外婆用政府發(fā)放的養(yǎng)老金買的，后來外婆心疼柴油錢，開的頻率越來越低?；秀遍g似乎坐了很久拖拉機(jī)，那種熟悉的感覺，貫徹童年。

劉十三揉揉眼睛，這不是做夢，真的在自己小房間里。桌邊貼著海報，花格襯衣少年浮空在沙發(fā)聽音樂，頭頂三個英文字母：jay。床邊堆著行李，出租屋的家當(dāng)全部打包，四五個編織袋鼓鼓囊囊，他意識到一個極其不可能發(fā)生的現(xiàn)狀：被外婆bangjia了。七十歲的王鶯鶯勇破駕駛紀(jì)錄，開了一宿拖拉機(jī)，把他綁回云邊鎮(zhè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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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鶯鶯正在柜臺剝豇豆，和她的小鎮(zhèn)牌友圍坐，眾人好奇的目光飛過院子，注視劉十三居住的二樓。

三姑問：“怎么大清早的回來，太突然了，出事了？”她其實在問：“嘿嘿，你外孫倒啥霉了？”

六婆問：“開車回來的??？車停在哪兒呢？不上班了？”她其實在問：“喲嗬，不要吹牛，騙我我就拆穿你，混不下去了吧？”

王鶯鶯拉過抹布，擦了擦手，流暢地說了一通瞎話：“公司派車送的，說讓他休假。他們領(lǐng)導(dǎo)也真洋氣，年輕人吃點苦有什么大不了對吧？他們居然說，怕累壞公司的棟梁之材。還感謝我教出了這么好的外孫，感謝啥啊，我什么都沒教，他天生就這么優(yōu)秀?！?/p>

劉十三輕手輕腳貼著墻邊，溜過院子，正好聽到“棟梁之材”四個字，外婆居然動用了成語，外孫當(dāng)場僵住了。

三姑不罷休，先胡亂附和了句：“對對，你家十三從小就能干，哎，那什么，他工資有多少？”

王鶯鶯隨隨便便打了八百字的腹稿，滔滔不絕：“工資我沒問，說拿干股的，將來要去耐克斯巴達(dá)敲鐘，敲鐘無所謂，只要不是送終就行。錢還不是用來花的，我就關(guān)心他生活怎么樣，你說頓頓外賣，魚翅海參的，就算一頓幾百塊，吃了也不健康啊?！?/p>

六婆找到破綻，奮起反擊：“那怎么不找個保姆？”

王鶯鶯笑了，舌戰(zhàn)群窮：“像我家十三坐到耐克斯巴達(dá)敲鐘這個位置，是要保守公司機(jī)密的，不能跟人住一起，沒有保姆，只有秘書?！?/p>

王鶯鶯的謊言自成一體，三姑六婆不得其門而入，差點惱羞成怒。

三姑說：“上班又不是做間諜，這么神秘。”

王鶯鶯說：“你當(dāng)過白領(lǐng)啊？”

三姑說：“沒有?！?/p>

王鶯鶯說：“那你懂個錘子?！?/p>

王鶯鶯大獲全勝，劉十三屢次想沖出去打斷，但看看三姑六婆抓耳撓腮的樣子，再看看王鶯鶯眉飛色舞的神情，想到一件事：行李七八十斤，他一百三，王鶯鶯怎么搬上拖拉機(jī)的？

劉十三沉默了一陣，回屋穿好西服襯衫，直著腰板踱著方步，加入戰(zhàn)局。

他拿捏下語氣，說：“趙阿姨、秦阿姨、張婆婆，你們都在?。坎缓靡馑?，一直加班，多睡了會兒?！?/p>

三姑六婆諾諾以對。

“應(yīng)該的，注意身體?！?/p>

“我們就轉(zhuǎn)轉(zhuǎn)，回去了回去了?！?/p>

外人離開，祖孫倆四目相對，笑容雙雙突變。

劉十三怒喝一聲：“王鶯鶯！你干嗎把我拖回來！”

王鶯鶯抄起豇豆，拔腿奔向廚房，邊走邊說：“小王八蛋，不把你拖回來，死在外面我都不知道！昨天一進(jìn)門，看到你慘得……哎喲，慘得不行，我心疼啊……”

劉十三跟在她屁股后頭，義正詞嚴(yán)：“住口，不要假哭，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兒？誰跟你告的密？你是不是預(yù)謀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