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哥寫過一首歌,也許是抄襲的句子,他站在陽臺上彈吉他,對著熄燈的女生宿舍高聲唱:
我親愛的人啊,不管到哪里,能否帶我一起去?
我知道你要去哪里,我也知道,你不會帶我去。
他記得有天天蒙蒙亮,牡丹凌晨回校,他站在校門口的車站等。牡丹輕盈地跳下車,歡快地向他走來。當時他心里想的,也是這兩句,覺得浪漫又凄涼。
火車站這么熱鬧,劉十三來不及感受凄涼。他滿頭大汗,形跡狼狽,還渴得要死,決定先去小賣部買水,喝一口全身通透,氣息宜人地去見她。
人算不如天算,小賣部收銀機故障,柜臺后的小老頭慢吞吞在草稿紙上算賬,一分一秒過去,隊伍紋絲不動。
他腳邊放著背包,里頭有外婆郵遞的小吃,從豬肉香腸到紅薯干一應俱全。想象中把這些交給牡丹,就如同把往昔描繪的未來,交給了她。
他看看手中的水,快速權衡利弊。如果不買水直接走,之前排隊的十分鐘就是白費;如果繼續(xù)排隊,可能來不及送別。
牡丹和一瓶水孰輕孰重,他心里當然清楚。他更明白,之所以還在排隊,其實是害怕提前過去面對。
“到你了。”
身后一個女孩捅捅他。
他回過神,老頭瞟一眼他手中的礦泉水:“一瓶三塊五,兩瓶九塊。”
豈有此理,劉十三放棄爭辯,掏出十塊。
老頭又喊:“等等!”
劉十三頓住。
老頭說:“我要驗算。”
驗算你娘舅,收賬又不是搞科研,劉十三丟下錢,抄起背包狂奔出去。他權衡清楚了,這一面是必須見的。
6
牡丹的車馬上到站。
廣播毫無情緒波動地敘述一個事實:去往南京的旅客請注意,列車即將到站,停留兩分鐘。
劉十三顫顫巍巍,站到牡丹面前。
牡丹好像嘆了口氣:“你來了。讓你不要送的。”劉十三能進入站臺,因為他買了這列車的票,但牡丹絲毫沒有意識到。劉十三遞上背包:“過敏藥,怕你車上犯鼻炎。”
牡丹看著背包,似乎在問,這包起碼十斤吧,你給我十斤過敏藥有什么企圖。
劉十三說:“我托人快遞來的,以前老和你說,也沒法請你吃。紅薯干、梅花糕、魚皮餛飩、松花餅、羊角酥、肉灌蛋……不好保存的我真空包裝的,十天半月壞不了。”
牡丹說:“我不要吃。”
劉十三說:“吃一點。”
牡丹說:“你讓我怎么拿?”
劉十三一愣,看到她身邊兩個大大的行李箱。
他悲慘地想,去個南京而已,何必收拾全部家當,難道說一去不回,對了,牡丹原本就是一去不回。
劉十三縮回手,抱著背包:“那你到南京安頓下來了,發(fā)我地址,我給你寄過去。”
牡丹說:“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