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十三對電子表說:“廢物,長得跟創可貼一樣,但你有什么功能?表帶還是塑料的,擦嘴能擦出血?!?/p>
電子表嘀嘀叫,劉十三困惑地說:“它為什么會響?”
程霜說:“鬧鈴吧。”
智哥怒罵劉十三:“大白天你定鬧鐘,不怕晦氣嗎?吵到別人睡覺怎么辦?”
劉十三傻笑:“我是怕補考遲到,定了提前一小時?!?/p>
話說完一片死寂,程霜好奇地問:“什么補考?”
智哥笑出了聲:“他今天下午要補考。”
劉十三顫抖地問司機:“師傅,你能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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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十三進門的時候,考卷已經分發完畢。
監考老師看劉十三鼻青臉腫,頭發倒豎,渾身泥濘,走路一步一個腳印,皺了皺眉。不過好在他對劉十三印象挺深,四年來劉十三堅持聽他課,勤奮做筆記,回回掛科,讓這位老師明白什么叫朽木不可雕。
監考老師說:“你遲到了,快?!?/p>
劉十三坐到位置上,閉目,平心靜氣半分鐘,鎮定地打開考卷,猛然看去,發現一道題也看不懂。他不敢相信,又猛然看去,發現字都不認識了。
連夜趕路,質問,打架。得知補考,吃驚,趕路。十幾個小時,到這一刻,他的腎上腺素全部消耗完畢。
一下子毫無力氣,壓下的悲傷從全身每個縫隙冒出來。腦中穿梭著牡丹轉身的背影,雨里的眼淚,他每個畫面都按不住,只能反復輕問,為什么,為什么。
這時不在考場,會好過一點吧,他能睡覺,睡醒起來打游戲,跟智哥去跑步。做不到的話,可以蜷縮在被窩哭。
然而他偏偏就是在考場,桌子上擺著筆,筆壓著考卷,監考老師虎視眈眈。
要是可以人格分裂多好,一個劉十三痛苦萬分,滿地打滾;一個劉十三穩定答題,下筆如有神。
思緒亂糟糟,劉十三的意識中,莫名其妙出現倒計時,跟寺里過年撞鐘一樣鐺鐺鐺,震徹耳膜。
就在劉十三舉手想放棄的時候,窗外驀然有人大喊:“劉十三!加油!”
不用抬頭,他也知道是程霜。
這女生太可怕了,從來不管別人愿不愿意,能不能夠,她就喊加油,喊拼命,而且還不是嘴巴上說說,她真的會拉著人去拼命。
真奇怪,童年還喜歡過她,要是跟她在一起,日子會顛沛流離吧。
程霜喊完加油,劉十三聽到她踹人的聲音,接著聽到智哥大喊:“劉十三!加油!”
兩人齊喊:“劉十三,加油!”
監考老師沖了出去,而劉十三就像走在迷霧里的人,那加油聲是條隱隱約約的繩索。他順著這條繩索跌跌撞撞振作起身,不管它會不會斷,一心一意要看清楚山崖上的考卷。他心想,走過去,走過去,走過去就好了。
程霜和智哥說著對不起,被監考老師趕跑。劉十三也看見卷子上一道道題目,迷霧散開,明朗無比。經歷千辛萬苦的努力,鍥而不舍的追求,那啥,還是一道題都不會做。
看清和會做,是兩回事。
他握緊筆,哪怕看不懂題目,依然毅然決然要寫答案。
劉十三寫的正楷,橫平豎直。小學起,他的本子上字字端正,行列整齊,深思熟慮才落筆,并不允許自己用涂改液。因為字里行間,如雕如刻,全部是他不可動搖的目標,全部都得做到。哪怕后來他明白,那不叫目標,叫愿望,對永遠弱小的他來說,更應該叫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