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芷道別后,她們需得從浣衣局回到掖庭宮給新入宮的宮女安排的住處。
說是住處,其實就是一條大通鋪。
二十個宮女一間,房間的大小還沒有怡和宮的偏殿寬敞。
所有人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一點兒隱私都沒有。
謝三娘懷里藏著白芷分給她的一塊碎銀子,沒曾想她進宮賺得第一筆銀子不是例銀,而是宮里的娘娘隨手賞的,要知道這一小塊可比她一年的例銀還要多。
難怪沒人不想往上爬。
她睡覺的地兒兩面都有人,又不好意思和身邊這些并不熟絡的人面對面睡去,只好端端正正地平躺著,將手疊在腹部放好。
虧得是這些人睡覺大多很老實,不然整個屋子里的人都要遭殃。
不過今天她右邊的位置卻空了出來,直到蠟燭熄滅也不見人回來。
謝三娘來宮里的這半個月,右邊躺著的這位秦英幫了不少忙,昨日才用過藏在枕頭底下的傷藥都是她找來的。
此刻見她久久未歸,謝三娘心里總是有些不安,她今日沒有和她們一起學習,消息已然落后了太多。
思來想去,她實在是難以入眠,只好戳了戳左邊孫茹的手臂。
“孫姐姐,今天怎么不見秦英姐姐回來?”謝三娘壓低聲音問道。
不料孫茹卻滿臉驚恐地朝她擺手,一副不敢多說的模樣。
謝三娘頓時明白其中恐怕有事兒,對方估計沒法和她講清楚,一來二去也只好打消了詢問的心思。
好不容易重新閉上眼睛堪堪醞釀了點困意,孫茹卻忽然湊到她耳邊,用氣聲緩緩說道:“她沖撞了瑾修儀,被杖責三十大板,沒撐住,已經去了。
”這聲音像索命的幽魂,謝三娘的頭皮發麻,瞬間沒了任何心思和想法,腦中一片空白。
她已經是徹底睡不著了,閉上眼睛卻覺得耳朵忽然間變得比平日里更靈敏,能聽清窗外的蟬鳴,積水從屋檐滴落在地的滴答聲,還有一些人偷偷流淚的啜泣聲。
這下她才意識到,她和孫茹剛剛說話的聲音雖然小,但是這透風屋子里的人是都能聽見的。
謝三娘忽然有些想家,原以為宮里的日子再難過也比外頭富貴,畢竟是皇宮,多少人擠破了腦袋都想進來分一杯羹。
可進來了之后,吃的沒有在家里的窩窩頭香,大多是冷掉的殘羹剩菜;睡的也不如家里的地鋪,二十個,現在是十九個人大氣不敢出;更別提自由,不能說話不能抬頭,一惹人不快就是棍棒伺候,連命都難以保全。
她甚至都不敢多問秦英是做了些什么才觸了那位瑾修儀的霉頭。
謝三娘想起得知自己通過了層層考核拿到宮女名額的那天,還以為今后就能賺得家里榮華富貴,不曾想卻是生死都再難控制。
地位低微便要謹小慎微。
榮華富貴需得自己爭取才行。
許是夜里愁緒多,謝三娘想著想著也莫名其妙地落下了幾滴淚來,最終還是抵不過白日里的疲累,沉沉睡去。
“三娘,快些起來。
”意識再次回籠便到了第二天清晨,謝三娘感覺到有人在不停晃動自己的肩膀,眼睛睜開條縫隙,朦朦朧朧看清來人是已然穿戴整齊的馮娣。
她扭頭看屋子里的其他人,各個都在沉沉睡著,還有細微的呼嚕聲。
一旁的孫茹聽到動靜更是直接翻了個身,背對她倆繼續睡。
謝三娘怕驚擾到了其他人,打著哈欠穿上鞋子,帶著馮娣去屋外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