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提前吃了苦,隨后來的可不就是福報嗎?”“若本無福分,又何談先苦后甜呢?”俞挽春不以為然。
府外,人流如綢交織,車馬喧騰。
京兆府中比往日更顯忙碌,人手都是定的,可上京眼下多生禍端,百姓之間糾葛爭端不歇,不免力不從心,治安有所混亂。
京兆尹向來不愛管事,如今更是將事務公文堆積成山,盡數拋給府中其他官吏。
此種行徑雖說難免引得眾人詬病,可京兆尹乃是皇室宗親,天子腳下威嚴權壓如山倒,老太爺享福不顧他人生死,屬官縱然憤懣卻也是敢怒不敢言。
這廂京兆尹剛接過書吏遞來的賬薄,見著這銀子進賬數目不如往月之多,頓時心生芥蒂。
一旁書吏仔細揣摩著他的心思,見狀心一沉,連開口:“大人,這本月的流水收支,您看……”“這底下的縣尉也是該敲打敲打了,”京兆尹心中不痛快冷笑一聲,“這是越發不上進了,都是些好逸惡勞的東西,本官要這群尸位素餐的廢物有何用?”書吏心里自有自己的一桿秤,這京兆尹一月若是能空出個幾日處理公務審辦冤情,那都是北斗回南的奇事。
恐怕如今連那書房墨寶也極新。
遇公文則假手參軍代理,平日百姓冤屈申訴,一味交予治下縣衙,唯有見著孝敬銀錢方能展顏,筵席邀約最是迫急。
此等子人物用銀更是如流水,不懂節制為何。
日常吃穿用度,本就大為耗損府庫。
本月又是多了筆支出,大手大腳置辦江南幾處宅院花去不少,這賬本上的數目自然不大好看。
書吏實在苦不堪言,可攤上此等子長官,那便只能自認倒霉了。
京兆尹正欲發作,理事堂外忽有傳報,眼見神色越發不虞,書吏汗流不止。
心里暗罵門房沒有眼力見,莫非不知大人這個時辰最不喜被人打攪。
當堂外砸出此起彼伏的沉重倒地悶響,再度驚動兩人。
卻又不聞任何交手打斗動靜,廊外雖無腳步,但太過詭靜,京兆尹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一排桌案厲聲喝道:“何人?!膽敢擅闖京兆府!”這聲音內強中干,沒有半分氣勢不說,堂外之人也權當他是笑話一般。
腳步聲終于響起,輕緩平穩不疾不徐,且此人勢必有深厚內功傍身,步履前后間隔控制得分毫不差。
京兆尹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從椅上起身,余光注意到一抹玄色衣角出現在視野之內,漆底麒麟紋官靴緩緩踏過門檻,他猛地抬起頭。
如同子夜追命索魂的身影,身量頗高,臉上那面極具標志性的鴉墨面具,雕繪縱目鬼魌頭。
不可置信的目光觸及那人腰間的玄鐵腰牌之時,京兆尹滿目驚怖恐懼,一身肥腸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雖隔著一層面具,那極致陰冷的眼神落在京兆尹身上之時,京兆尹頓時感到自己宛如被縛于煙熏火烤的火具之上,置身斧鉞湯鑊,壓抑至極點的冷戾一寸寸碾過他的全身,血液被無形壓迫,凝滯不前,遍體生寒。
那分明是鬼羅剎,是吃人的惡鬼。
只一眼,便讓他近乎魂飛魄散。
京兆尹再不敢抬頭,只能哆哆嗦嗦誠惶誠恐開口:“下臣……拜見指揮使,有失遠迎……還請……”書吏原本還在疑惑,本欲抬頭觀望,聽到京兆尹這般言語大腦轟隆一聲,失去所有探究欲望,只將頭低得更死,恨不得自己此刻徹底消失在原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