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人聲喃語,但她聽不真切。
“劓鼻,剕之,割骨削肉……”那人聲音極輕,輕飄飄的仿佛一吹便散,至簡。
而俞挽春聽清后,頓時頭皮一炸,只覺得自己全身都陣陣隱痛。
俞挽春透過他的身后,看到一人渾身血污骯濁,皮破肉綻,看不出個人形,被幾根鐵釘釘牢在刑架上。
視線被遮擋,她只能依稀看見,似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瀕死之人,無聲垂落下一只血手,一條極長的淋漓血痕貫穿她的心底。
“滴答……”血液蜿蜒,順著指尖滾落成珠。
……她緩緩抬手拂過狹窗,柔和光線從罅隙中撒落到她的指尖,日光溫暖輕柔,倒叫她有些恍如隔世。
是夢境……可怎生如此真實。
“嗚嗚……小姐……小姐!”烏泱泱的人聲嘈雜,直叫得她頭暈眼花,指尖微微一動。
旁邊人注意到她這微弱的動靜,頓時欣喜萬分,卻不敢伸手去碰,可很快又是哭又是笑,在一邊抽泣得喘不過氣來。
俞挽春聽出這是晴照的聲音,不禁無奈,她這不是沒死嗎?哭成這樣,像是招魂似的。
只是待意識漸漸清醒過來,左肩刺骨鉆心之痛再次麻痹她的上半身,連帶著眼皮沉沉。
可俞挽春聽著晴照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心里頗不是滋味。
她醞釀片刻,終于抬起手,在泥沼深潭中攀住一根漂浮無根的腐木,一點點掙扎著撐起身,連著筋肉撕扯,抽去一身腐爛的枯骨病痛。
“小姐!”晴照的聲音已然嘶啞到極致,當她見到俞挽春睜開雙眼,又是一行行清淚淌下。
俞挽春眼前尚且還有些朦朧,她勉強撐著精神,本該清麗秀氣的小臉蛋,滲著幾分靨白,有氣無力開口:“別哭了,你小姐我這不是活著嗎?再哭下去,人家聽著了,還當你要給我披麻戴孝了。
”“小姐瞎說什么呢……”晴照見她還能說笑,稍稍安了心。
可是看著這平日里何等明艷靈動的少女,眼下竟是這般虛弱不堪的模樣,一手捂住唇瓣耷拉下雙肩抽噎不止。
俞挽春見晴照如此,知曉她是愧疚難當。
她們雖是主仆,但自幼便玩耍在府中,生于斯長于斯,情系深厚非比尋常。
可那把冷刀子本就是刺向她的,又何苦要在此等險境之下,還想要搭上自己的命,以命抵命,換她而活呢……她輕聲嘆息,此事無法,只得等晴照自個兒釋懷。
俞挽春眼下是萬萬不可動彈,也只得平躺著身子,睜著眼望著頭頂屋梁,察覺到周遭裝飾質樸簡素,環境陌生,她微微側耳。
這里并不安寧,相反人聲鼎沸喧騰得讓她以為身處鬧市之中,喧喧嚷嚷,往來腳步急促匆忙,忙碌之中夾雜竊竊私語。
她鼻尖嗅到一股子濃郁撲鼻的藥味之時,終于反應過來,這里是醫館。
往來之人都是大夫學徒,若沒有猜錯,醫館之中的病人,恐怕都與她不盡相同。
俞挽春不喜歡藥味,甚至格外痛恨,自小如此。